——”话说到一半,方子璞住了嘴;过了半晌,发出一阵笑声,“呵,呵呵…”
周锦岚奇怪,又往窗口凑近了些。方子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学生知道了,”方子璞冷笑道,“不是赵大人家的小衙内,就是钱大人家的小外甥,要么就是孙大人家的小舅子,再要不然,就是李大人家的小外戚、周大人家的——”
“方子璞!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吴大人讶异,将一手惊堂木拍得震山响。
“难道不是么?能让顺天府尹如此护佑的人,恕学生想不到其他。”方子璞此时的声音很冷硬,小小的身体微微带着颤抖。也不知是气急,还是害怕。
“方子璞,如今科考在即,本官劝你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自毁前程。”吴大人威胁道。
“前程?”慢慢提高了音调,方子璞抬起一只手直指堂上之人,“大人你可知今年春闱为何会延期?”
不等吴大人开口,堂下的书生自顾自地说:“因为贪官污吏,因为他们权倾朝野,魅惑君上。若不是为了彻底铲除孽党,断绝官学勾结的诟病,深挖结党营私的毒根,今年春闱又哪里会延期到炎炎夏日?!”
“方子璞你住口——”
“而大人你!”方子璞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指,愤怒难当,“身为顺天府尹,刑部正三品侍郎,执管京师一方安宁,竟然知法犯法,于公堂之上公然包庇同僚家眷,罪无可恕!如果做官都做成你这个样子,那学生这功名不要也罢!”
“哗啦”一阵竹签落地声,堂上一阵唏嘘。
“来人!给我杖责一十!”听声音,吴大人已然气到了极点。
众衙役皆惊惧:“大人…这…”
“怎么?本大人正三品侍郎竟打不得小小一个举人?笑话!给我打!”
周锦岚不禁站了起来,耳边只闻得一阵窸窣声响,不一会儿,堂上便想响起了责打声。廷杖落下的声音闷闷的,未见方子璞叫唤一声。
周锦岚稍稍放了心,重又坐好,端起桌面的茶水:“才打十下,对于这种油盐不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说,未免太轻了些。昨儿个本公子可是被老相爷用拐杖好一顿教训呢!”
身旁侍候的衙役便巴巴的来讨好:“公子您有所不知,这杖责也是有诀窍的。虽说十杖看起来不多,但大家伙都是看着老爷的脸色来打。老爷若是和颜悦色,便打得叫你第二天也活蹦乱跳。老爷若是声色俱厉…嘿嘿…当场杖毙的也大有人在啊…”
“什么?!”周锦岚手一抖,茶碗落了地。
吴大人这边厢正看得解气,忽然闻得耳边一声惊雷般的叫嚷——
“住手!”周相家的小公子从后堂冲了出来,直直拦在两个正在施以杖刑的衙役面前。
大堂上的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吴大人第一个反应过来。
周锦岚没有看他,此时的他注视着脚下已然奄奄一息的书生,惊讶之情溢满了胸腔。
这哪里是杖责?这简直就是在杀人。
只见这小书生的臀上,大腿上,星星点点布满了血渍。艳红的鲜血从粗麻衣服底下渗出来,如在身上盛开了大片大片深红的寒梅。
这人太倔了,哪怕出声讨一次饶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怎料书生还没失去意识,他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周锦岚衣襟的下摆,缓缓抬起头:
“学生…不服…”
话音刚落,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周锦岚惊呆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
这小书生,不就是那油纸伞的主人!
4、愧赎所为
“哎,我说你可真有意思。自己个儿在外面惹了麻烦,不带回家解决,反而扔到我这里。你当我这石府别院是什么?医馆还是客栈?”石渊抱着双臂站在门口,挑眉看着正围在床前的周家三公子,一脸幸灾乐祸。
“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琅嬛自屋外端了一盆凉水进来,跨过门槛时,故意溅了石渊一脸,“大夫,水来了…“
“快,赶紧用毛巾沾湿了敷在他额头上,再这样烧下去,会把人烧坏的。”大夫连忙挥手示意琅嬛过去。
“就是,有点良心行不行?”周锦岚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冲着石渊皱眉。
“是是是,你周三公子最有良心。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家害成这样的…”石渊嘀咕。
周锦岚不想跟他辩论,此时的他,正是心急如焚。
“一会儿老朽把药煎来,还得麻烦你们给他喂下。这书生所受的杖伤可非儿戏,搞不好下半辈子就得在床上过了…”
“什么?”周锦岚被吓出一身冷汗,拽了大夫衣领道:“他还要备考今年的恩科呢!去年秋闱他可是京师第七名,第七名你知不知道?!”
“额…这…”年迈的大夫被周锦岚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可就算是这样…”
“我不管,要是治不好他,我非管叫你一家老小都不得安宁!”
“周公子,你先冷静下来。”琅嬛走过来,将一块湿毛巾系上方子璞的额头,顺手拉开了周锦岚。
老大夫颤巍巍地道:“恕老朽的医术不济,但公子可以另请名医。据说,繁昌街上有家医馆,那医馆的大夫以前在晋王府做过家医,您大可以…”
“你不用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周锦岚激动道,“本公子若真想请,就连皇宫里的御医都能请动,你——”
“你说的是哪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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