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解释道:“传志,你初入江湖,于人情世故委实不通,今日之事,你本不必出手,便是出了,也不该那样出手。我先问你,依你看,阿笙和那两人打,有几成胜算?”六年前初遇,岑青便对传志颇有好感,久别重逢,又恰好知晓阿笙无恙,他心情放松,对传志说话便愈发温柔,满怀关切,竟像对小孩子似的循循善诱。
传志老实答道:“那两人虽然气势厉害,功夫却不比阿笙。”
“正是。没有八成的把握,阿笙岂会跟人动手?只是你不知他性子,出手相助本是好事,也就罢了。但是,”岑青收起笑容,正色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大声说阿笙双腿有疾,可曾考虑过他脸面?非但如此,你个笨小子,居然还将他、将他抱起来逃走……武林中人最好面子,以这等丢人方式给救了,要碰上哪个脾气暴躁的,怕要杀了你不可;再有那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人物,羞愤交加之下当场自尽,你该怎么办?”
传志大惊,哪曾想到此处,只望着阿笙喃喃道:“我,我……”
岑青猜想当时情景,又好气又好笑:“这世道人心何其复杂,你还有不少东西要学。”说罢,问他为何下山,可有随行之人,怎会进了樊楼。传志羞愧不已,低着头一一答了。岑青听完,沉思道:“你叔叔和那兄妹俩,眼下恐怕危险。”
传志惊道:“怎么?”
岑青安抚他坐好,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讲过。原来六年前他收养阿笙,依照秦茗嘱托,叔侄二人并未回青石山,而在各地名山大川四处漫游。直到一个月前,两人在京城遇到一名青石山弟子,说她与师兄因私定终身被掌门人废了功夫、驱逐出派,因听闻京城繁华,便来此地另谋生路,哪想不过几日,师兄便不知踪影。这弟子信誓旦旦说师兄绝不会弃她而去,定是身遭不测,她肚中已有师兄孩儿,在京城孤苦伶仃,恳求岑青二人能替她调查此事。两人将她安置妥当,在城中四处打听,直到三日前才听街边做零工的伙计说曾见过这对夫妻,男的年轻力壮,肯卖力气,是以对他有些印象。一个多月前,绸缎庄王家招长工,这弟子前去干活,却再没回来。
这绸缎庄王家的主人,自然是王雅君。
怪异之处在于,白日里王雅君还曾在绸缎庄中现身,到了晚上,岑青三次夜探王家,却从未见过他身影,反倒见了不少身手了得的江湖异士。今夜知王雅君身在樊楼,二人兵分两路,阿笙跟踪,岑青在王家蹲守,定要找出他去处,哪想给传志横插一刀搅了局。
听到此处,传志更是愧疚,连连道歉,岑青笑道:“不妨事,传志不出手,阿笙在他面前显露功夫,也会令他起疑。”
传志思忖片刻,问:“故意要阿笙去跟踪他,是因为他双腿残疾,不会令人怀疑?”
“正是,他出行时从不会独自一人,明里暗里都有人保护,阿笙行走不便,倒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踪。”岑青转向阿笙,沉声道,“今日大闹樊楼,他们见过你本事,定已发觉不对,今后再想查他恐怕不易。此人举止处处诡异,我只怕另有大事。”
阿笙淡淡一笑:“便有天大的事,也不畏他。”
岑青叹息一声,摸摸他头发,站起身来:“时候不早,快休息吧。”又对传志道:“王雅君眼看你跟阿笙一同逃走,再回去只怕要给他盘问一番。传志,我并非信不过你,只因依你性子,定能给他瞧出漏洞。你今夜留在这里,明日我们再作打算。”
传志应声,待岑青起身出去,合上房门,他才反应过来:“我,我今夜……”
阿笙两手撑起竹杖走向床铺,口吻平静:“你今夜睡在这里。”
想是他早已习惯借竹杖行走,动作并不迟缓。他先坐下,将竹杖靠在床前,然后拉开被褥,传志这才想到走上前去:“我,我来铺床吧,你不方——对,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不知该怎样解释,在樊楼中出手相救已经令阿笙脸面大失,眼下还插手铺床这种小事,阿笙恐怕觉得他更加无礼吧?传志不禁感到无措。
不想阿笙并未拒绝,任他将两床被子铺好,便脱下外衫躺进床内。
传志吹了灯,和他并肩躺下。眼前一黑,听见他绵长轻微的呼吸,传志不由脸上发烫。他自小便一个人睡,幼时听陈叔平讲古代贤君与忠臣“同榻抵足而卧”,还好奇是何滋味,眼下竟和阿笙躺在一起,只觉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手脚都不知该怎样摆放,哪里还睡得着?大睁着眼睛将今日事情一一想过,发现好像总是冒犯到他,懊恼不已。
胡思乱想不知多久,耳畔忽响起阿笙低沉嗓音:“你不必愧疚。”
“什么?”传志吓了一跳,忙翻身看他。眼睛已适应黑暗,他看到阿笙闭着眼睛,冷冷淡淡地说:“我知道是你。你从二楼下来,身法与师叔祖别无二致,一张口说话,我便认出是你。”传志心道:我那时虽觉得你内功气韵像是青石山一脉,却没想到你是阿笙,六年前便比不过你,哎,现在又输了一层。
阿笙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并非有意羞辱,自然不会生气。”
传志望着他:“我,可是,岑叔叔说,我总是……”
阿笙蜷起身体,将下巴埋进被窝,冷声反问:“换了别人,你以为我会轻饶?”
传志低声道:“那就好,我只是……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没、从没有过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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