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其模样赐名,姑且可叫这玩意儿骨斑人。
它用它硕大的眼窝子“盯”着含辞,看了许久,也不知能不能看见,又用它鼻梁骨戳着含辞做出“嗅”的姿态,亦不知嗅出了啥味道,兴许是觉着含辞色香俱全,味儿应当也不差,于是拎着含辞摇摇晃晃扭秧歌般往普陀山密林深处跑,估摸着是要寻个景色绝佳的地儿进食。可以说对生活品质还是颇为讲究了。
含辞被衣领子掐住了脖颈,本想呼救,无奈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知跑了多久,骨斑人终于停下来,将含辞往地上一丢,嘎嘣两下牙齿,又摸了摸指爪,终于向含辞爬过来。
含辞爬起来,一步步往边上退,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骨斑人。
一个攻一个退,没想到还周旋了一会子。
含辞发现骨斑人在逼近他之前总有一段时间是贴着地面呈匍匐状,在那段时间内,它的行动极为缓慢,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动作。而且它的“正脸”从来都侧在一边,没有正视过自己正在费力捕捉的猎物。
骨斑人身形似人,身上也有残缺的皮肉,然而五官全无。因此含辞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它既没有视觉也没有听觉,更没有嗅觉,锁定他的位置靠的是触觉——感受地面震动。
为了验证这一点,含辞将一块石头丢到了一边,自己立在原地,入定如僧。
骨斑人原本一点点逼近了他,含辞身上冷汗直冒,就在他以为性命将要交待在这荒山之上时,骨斑人忽然转了个方向,往石头落地处去了。
见状,含辞松了口气,向四处张望,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他发现了一处乱石堆,那里的石子够他耗一阵子的了。
含辞悄无声息地挪到乱石堆附近,一边扔石子,一边念经——唯有念经的时候,他是不晓得害怕的。
他不清楚这些石子能不能一直忽悠骨斑人,就算侥幸没被骨斑人识破,石子的数量也未必能支撑到他获救。
这些答案,含辞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
一身黑袍的道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冷不丁地出现在含辞身后,他拍了拍含辞的肩膀,幽幽开了口:“和尚,你怕吗?”
含辞转头,蓦然发现此人正是那日在降香寺门口遇上的算命先生。
能在此番场景下鬼魅般出现,又表现得如此从容,此人定然不只是算命郎这么简单。
先前过于嘈杂,含辞没能细听他的声音,此时距离如此相近,他顿时感觉身后之人声音有几分熟悉。
原本就没打算听含辞回答,他笑了几声,一步一步,向骨斑人走去。
在含辞惊诧的目光注视下,骨斑人在这人面前停下,爪子终于没能抓下去,而是接着一路直冲含辞而来。
(四十二)五羊晚报:惊梦枯骨误两仪5
骨斑人那一爪抓下来时,含辞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只听噔地一声,骨斑人的爪子倏然折断,咚地掉在含辞脚边。含辞手腕上的佛珠串发出一道金光。
这道金光自然不是传说中的佛光。这佛珠串子曾断过一次,后来含辞将珠子一一捡回来了,始作俑者金蕊大发善心地帮他串了,用的是一茎根茎极细的菊花。
也不知金蕊是如何做到的,总之串好以后,这串佛珠上就神气扬扬地开了一朵小金花,俨然成了原先那串的美化升级版。含辞以赠送者姓名给佛珠起名为“金花四宝”,半枫曾夸此名甚是风雅。
方才发出金光的,正是那朵小金花。
然而一向自认为无所不能的金蕊小朋友在小和尚的事情上总是各种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有了一朵金花保命符还不够,恨不得把小和尚拿根绳子绑了系在裤腰带上,上哪儿都牵着。兴许是染了病,病名是卫潜后遗症。
这边含辞疲于奔命,脚底抹油一般苟延残喘在骨斑人如狼似虎的追杀之下,正是前途未卜小命难保,忽然眼前窜出一个笑嘻嘻的大鬼脑袋,丑陋而熟悉,正是暌违已久的鬼面飞头!
含辞吃了一惊,心里涌出一丝悲哀——佛祖待他不薄,给他来了一场及时雨——真是添得一手好乱!
这瞅上去比骨斑人还要凶神恶煞几分的鬼面飞头看着就像趁火打劫的,它见了含辞,一双死鱼眼睛倏然发亮,窜出两团红艳艳亮闪闪的火苗来,兴高采烈地摇摆了两下。那一头水草似的乱发狂甩,黏腻腥臭的液体啪嗒啪嗒落下,被含辞光溜溜的脑袋一滴不漏接了个正着。
这货得寸进尺,一个冲刺过来,不偏不倚地撞在含辞脑门上,一向斯斯文文的小和尚非常有失颜面地被撞晕了脑袋,眼冒金星往地上倒。
岂料他人还歪歪斜斜地挣扎,骨斑人的魔爪冷不防地伸到他脑后,颇有一个猴子捞月顺手将他的光脑袋摘下来势态。
这时天方夜谭般的一幕发生了——只听咚地一声,含辞顺利地摔在地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正好瞧见鬼面飞头如野牛一般撞上了骨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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