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里面的人,眉如墨画,目若秋波,转盼多情,全在眉梢。印象中小豆丁七年前尚有些圆润的脸颊,已经变得削瘦,越发显得整个人出尘,罩了一件大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手中揣着一只锡质扁形瓶,眼中的情绪白芷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藏了下去,最后只是对着他浅笑颔首。
置身冰天雪地,白芷却觉得自己也仿佛感受到了政泽手中“汤捂子”的热度,手心无端发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芷突然出声,抱住了一只胳膊,漆黑的眼珠上下转了转:“哎哟,哎哟,我胳膊抽筋了,没法骑马了,要是有轿子坐坐就好了。”
大声嚷嚷着往政泽那边看,像是怕他听不见看不见是的。
政泽脸上闪过几分犹豫,最后对着外面低声道:“白小将军快请进来吧。”
白芷等的就是这句话,一等马车停了下来,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逞笑意,两个闪身就钻进了轿子里面。
一进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盯着政泽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够本。
政泽“咳”了一声,偏过头去像是掩饰,想要开口,就被白芷伸手捂住了嘴唇。
白芷身体随之靠近:“我想听你叫我重山,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重山,是我的字,不然总觉得生分。”
政泽睫毛翕动,没有追究他以下犯上的举动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本来就不看重这些。
只轻轻点了下头。
细长而浓密的睫毛随他的动作,扑闪着。
像是有羽毛不轻不重地挠在了白芷心头,有些痒。
“有刺客!”
急促的示警声响彻云霄,白芷掀帘,这才发现两人所处的马车落在了大部队的后面只有几个人护卫,外面一直传来兵刃相接的动静,在车上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芷横出一条手臂将政泽护在了身后,从靴中掏出一把小刀,眼神冷峻而肃杀,可对着政泽说出来的话又是没有正形:“瞧瞧,这就要带你私奔了,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政泽脸色微红,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知究竟是害怕还是别的。
白芷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政泽的脸扭向自己:“我其实也挺好看的,你多看几眼,省得说我占你便宜。”
在政泽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手起刀落,一个黑衣人仰面往后躺去,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呻丶吟。
总觉得这些东西是不该给他看的,就算终究免不了,也要能拖几年是几年。
抱着这么一种想法,在白芷不着四六的调戏声中,又有几个人被一击毙命,皇帝的坐骑在事发之前早已经看不见影子,眼下不知那边情况如何,黑衣人越来越多,白芷只能带着政泽往山林深处跑。
刚刚下过雪的地面,任何痕迹都无所遁形,两人的脚印留了一地,而冰雪覆盖之下,就算有累累白骨、千沟万壑也是看不清的。
为了混淆追踪者,白芷背着政泽,在雪地上倒退着而行,间或腾空越在枝桠疾行,同时给白圣安做只有两个人能看得懂的暗号。
突然眼中有重影叠叠,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白芷极目看去,依然看不清楚,动作迟缓下来暗骂了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政泽似是觉察到了异常,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白芷压低声线,一股子纨绔做派:“没事,是你太轻了,背着也感觉不出来,你多跟我说说话,比如前面是什么,周围有什么,让我眼里耳里心里都知道你在。”
政泽直觉到不对劲,看不清他的脸更让人心里无端张皇,挣扎着想从白芷背上下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白芷正琢磨怎么能编个理由把政泽骗走,好自己去引开那些人,失了视力的人分了心神,对周遭情况感知有误,等听见政泽的提醒时已经一脚踩在了被积雪掩盖的断崖上,整个人以不可避免的势态往后跌了下去。
风云际会间,白芷将政泽从背上换到了怀中,又竭力把他往上一抛,以自己为助力确保他能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做完这些,已经再没有任何力气了,索性想任由失重感将自己侵蚀,手突然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白芷害了雪盲的眼睛这会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如果政泽不说话,他便连他的方向都分辨不出,更不用说看清政泽的另一只手臂正以一种怎样弯曲的状态在支撑两人的重量。
只听政泽声嘶力竭:“抓住我,不要松手。”
声音中带着颤,又像是咬紧牙关才能勉强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白芷听得心惊,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哪来这么大力气。
试探性地晃动了下脚,企图找到可以借力的诸如石壁之类,几次试探无果之后心蓦地沉了,没有,什么都没有,整个人像是被悬空吊起一般,而唯一让他跟地面有牵连的就是两个人相握的手。
白芷心知政泽坚持不了多久,声音中带着笑:“你读的书中难道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吗?为今之计应该放开我逃命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而且你现在可还没进我们白家门,我又不会怪你。”
政泽没有回应,风吹过空气中弥漫来一阵熟悉的味道,是白芷接触最多也最麻木的血腥,白芷脸上的笑敛了下去,又连着唤了几声:“政泽,政泽。”
“咳咳咳……”
一阵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的动静过后,白芷才听到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隐隐含着什么决心似的:“不放。”
置身于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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