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稀里糊涂地在眼皮上摸了摸,手足无措地瞥了眼自己的指尖,终于把一切看了个明明白白。
裴照正微张着嘴,源源不断地往外呕血,将枕头被单染得红泱泱一片。他时不时剧烈地抖动一下,像离了水的鱼那样扑腾着。他的脸红一片白一片,发丝粘黏了一脸,配上脸上那倒疤痕,真真可怖极了。
周煜澜不知怎么跪坐在了地上,只愣愣看着床上那只淌在血泊里的怪物。他连眼睛都是红的,正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他忽然动了动唇角,极慢地牵动着脸部肌肉,使嘴唇弯出了个弧度,笑得灿烂。
周煜澜猛地一颤,扑了过去,一手掐住他的下颚,一手将他的嘴掰开,手指头往他喉间抠去。抠出来了个硬邦邦的小东西,是块碎瓷片。
没多久,原本只有两人的屋内挤满了人,床榻前更是整整齐齐跪了一整个太医院。
“李太医,他可有大碍?”满身血迹的皇帝坐在床边,无比冷静地问道。
李太医嗑了个头,跪伏着不敢言语。
“刘太医,你说。”
“王太医。”
......
问了个遍,竟是没有一个人能给出叫他满意的答案。周煜澜盯着床上那人,血迹早凝固了起来,人也是安安静静的,分明只是生了小病晕过去了而已。这帮蠢才怎么连这都医治不好呢?
屋内静了许久,终于有个人断断续续地开了口:“回陛下,也许可以......可以救活......”
周煜澜缓缓看了他一眼,忽略了“也许”两字,只知道他说了“可以救活”。他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背着手往外走去。
李公公连忙跟上,想扶着他,却被甩了开。
周煜澜一摇一摆地走着,不停地念叨:“桂花糕,桂花糕......我去拿桂花糕来......”
等拿过来,他就该醒了,醒了就可以尝尝看是否还是从前那个味道。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第28章 27
江南一偏僻的小镇里,有一处大宅子。而这宅子一年里头几乎都是空着的,只在每年的中秋节前后几天,会有两个年轻男子住进来,这样的状况已经有几年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只听说这两人是堂兄弟,哥哥有病,身体不好,脸上有道骇人的伤疤,脑子也有问题,疯疯癫癫的,也不会说话,只能像鸭子一样呱呱叫。
那弟弟也行事古怪,住在这里的几天,成日拖着他的疯哥哥沿着镇子里的小溪走,时不时笑着对疯哥哥说几句话,然而与自言自语是没什么区别的。疯子自然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走路很累,不少镇里人都看到过他撒泼打滚,对着弟弟拳打脚踢,嗷嗷哼唧。场景很不雅,也很好笑。然而那长相漂亮的弟弟却毫不在意,依然固执地走着笑着。
“澜儿?”一妇人挡到了周煜澜身前,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他正在安抚身后的裴照,闻声一愣,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那妇女看清了他的正脸,抢在他前头说:“澜儿,是你吗?我,我是容玲姑姑啊......”
周煜澜深吸了口气,喉咙发哽:“容玲姑姑......我们回家说。”
将裴照哄睡着了,他才回到外间,隔着桌子在容玲身旁坐下,冲她淡淡地笑了下。
容玲知道他当了皇帝,也听说了些传闻,里间那位公子是谁,不问也是能猜出来的。
“姑姑住在哪处?”
容玲道:“与你这里就隔了两条街,不远的。”
周煜澜点了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小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玲抿了抿唇,停顿许久才轻声道:“娘娘薨逝后......”说着抬眼看向周煜澜,见他神色如常才接着说,“那之后不久我就回来了,我也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没别的地方好去。”
周煜澜笑了笑,没做声。
“澜......陛下,”刚才在街上来不及考虑,出口就喊了他的小名,这会儿才发觉不妥。
然而周煜澜却打断道:“姑姑还像从前那样叫我就好,这样太见外了。说到底您算是我的亲人。”
容玲听到“亲人”这词有些发愣,瞬间许多情绪都涌了上来,眼眶湿润:“澜儿,既然你拿我当亲人,那有些话容玲姑姑就必须要说了......”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再看向周煜澜时便是长辈才会有的神色了:“你不该当这个皇帝......”
被平民百姓说了“不该当皇帝”这种话,哪个皇帝都该生气,然而周煜澜反而笑了:“容玲姑姑,这个皇位,我是为了母妃才去坐的。”
容玲一手捏紧了桌角,皱起眉:“怎么是为了你母妃呢......她绝不会乐意看到你坐上这个位置的。”
周煜澜只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应声。
容玲的手在抖,带着桌子也轻颤着,茶杯发出了细小的撞击声。她身体上使了大劲,似乎是为了强迫自己做些什么。她突然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很犹豫地开了口:“这些事本不该告诉你,可这么些年了,我想你也该知道......”她顿了顿,“你母妃不是染上恶疾去的......”
周煜澜刚要开口说自己早已猜到,然而却听容玲接着道:“她......她是自杀的。你母妃最后......最后对我说不要告诉你,所以......”她难忍地发出声呜咽,向前探出身子,盯着周煜澜,“所以你该离皇宫远些,你母妃就是在那里被活活逼死的啊。你只会比我更清楚,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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