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扩宽了些,干净了些,二层楼房多了些。从前的菜市场是在通向九龙河的小弄子里,曲曲折折,窄窄长长的,延伸成个之字形。现在,小弄两边的砖瓦房、土坯房拆了,盖上清一色小洋楼。九龙河也修了,加了护栏,河对岸是长满毛竹的连山。所以菜市场只好转移阵地,靠到老街道口。云良又买了一块水豆腐。水豆腐是浸在水桶里的,捞起来颤颤巍巍,块块切得匀称,不用称,一块两元钱。
从前的商场现在换了名字,叫超市,里面不再是一匣一匣做生意,而是统一经营了。街口的包子铺还在。小时候,每回上街,云良都要央妈买几个粉条馅儿大包子。包子做得最出色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夫妻俩漂漂亮亮,穿得也干净,手快,和面、调馅儿、捏包子,一气呵成。蒸包子的火烧得旺旺的,隔老远仍觉阵阵热浪往脸面扑来。他们使用了一个小技巧,包子用松针蒸熟,等开了屉,香味儿便撩拨得人一拨儿一拨儿挤来。要红豆大包子的,要粉条大包子的,要小笼包的,争先恐后。夫妻俩有条不紊忙着,打包,收钱,笑脸不常见,但脸是温和的。铺子旁边备有小桌小椅,但是坐在这里吃的人少,通常是拿了包子就回家干活。坐下来吃的多是一些自个儿上街的老头,筷子夹起包子,就着碗碟里的咸菜,直吃得日头高起,包子蒸了一屉又一屉。
再往前走,挨着影碟屋的空地上,摆了一架杀猪用的汤锅,汤锅上架了一头两百多斤重的大肥猪,已经断了气,屠夫拿铁棒在猪身上敲敲打打,又拿了根铁钎□□猪脚掌里,鼓着两腮对那里吹气,这些弄停当了,才开始刮猪毛。过了影碟屋,是一家书店。说是书店,香皂、洗衣粉、洗头膏、小孩子的零食也卖的。从前,书店只有一个门面,因为价钱公道,生意火爆了,老板便自己在街边盖了楼,店面扩大了,经营的货品更丰富了,生意也便愈来愈红火,竟成了镇上的招牌。逢年过节,这店更不得了,店里几乎比街上还热闹!种田人身体硬朗,声量足,这会儿更是生怕人听不到似的,大声叫喊着:一瓶酱油!一箱啤酒!两副香!如果有妇女讲价,旁边的人急了,扭扭身子,把那人挤过去一点,手里的钞票举得高高的,嘴里喷着烟味喊:“先给我拿,两卷烟,一瓶雪碧,大瓶的!”说完,又笑呵呵转过头,跟谁聊天似的说:“雪碧是给我孙子,我孙子的!”这人一走,后面的人也都涌上来,把讲价的妇女冲到老后边儿。那人原地站一会儿,四处望一望,嘴一撇,拿着提兜出了店。过一会儿,她又回了来,大概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嫌贵,又折回来,老老实实在后面等。
再走走就是农业银行和信用社,楼面排场,进出的人却少,这就快到街尽头了。街上的人散了一大半,云良回到派出所大厅时,厅里仍停留许多人。妈还在柜台外伸头望着,那个跟她聊天的妇女已经离开了。云良把买的东西举起来给妈看,妈高兴地冲他点了点头。墙上的钟表已经走到十一点,派出所食堂里传来阵阵饭菜香。柜台里只剩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这时她啪的合上本子,推开椅子,站起来就要走,嘴里喊着“下班了下班了!”有人急着问:“不是十二点下班么?”派出所大厅便吵闹起来。要下班的工作人员本就是名小姑娘,见人闹起来,这才惊惧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人打圆场道:“算了,算了,还是个小姑娘!工作了一上午也怪累的,咱们各让一步!”女孩得了台阶,又坐到电脑前,正儿八经工作起来,早丢了先前的气势。
终于办好手续,身份证却要九月份才能取。街上早罢了集,摆摊的都回家了,住在街上的也收了摊,在屋里吃饭。街上扔了些垃圾,还有倒掉的污水,在地上的坑窝里泛起微的油光,食物的香味还有残留,却不太好闻,油烟味和木炭被谁泼湿地味道居多。热闹之后,一切重归安静。到了下午,就有人来清理整条街上的废弃品和杂物,捡破烂的那个时候最高兴。街道打扫干净,这个集算是过去了。云良妈感叹着说:“办个身份证四十块钱……”
“不是二十吗?”云良问。
“还有照相的二十哩!幸亏你买了菜,要是等我买就啥也买不到啦!”说着,妈盯着云良笑,又问鱼多少钱一斤,“是不是在那个人那儿买的?长得胖胖的,国字脸,有一个眼睛斜视,四十多岁?”“嗯!”“那个人卖的鱼好。”妈又扒了袋子往里瞧,说,“我们老叫他斜眼儿斜眼儿的!”
两人边走边吸着雪糕,妈笑着说:“云良,别把兜里的钱都花了,回去我再给你点儿!”
云良急着说:“我不要,我有!”
走到村里,已将近下午一点,碰到常大爷从塘里牵牛回来,互相打招呼。常大爷问:“这不是云良?啥时候回来的?”
“今早上!”妈笑着说。
“回来正好帮你妈栽秧!”常大爷说,牵着牛回去。云良跟妈也回去,在屋里歇了会儿,云良拿起切菜刀和鱼,到塘里刨鱼。妈叫他扯些稻草垫上,免得手滑,自己到菜园摘大椒和荆芥去了。
妈养了六只母鸡,一只栗红毛色的大公鸡,一群小鸡儿,嫩黄的毛绒绒的身子,跟绒球一样在地上滚来滚起。一两点钟的太阳十分炎热,任鸡们再怎么顽皮,也都躲在黄荆棵里或冲天柳、桃树的树荫下,不敢出来玩耍。桃树上层层叶子间夹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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