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本我有个更好的打算。计划着趁谢容一个人的时候,故意弄出些风雅的东西来,好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再佯装打扰,再再顺理成章地谈谈天聊聊地,聊完天和地,不就能趁热打铁,邀他过府一叙么!
多么自然。
多么完美。
多么不经意。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撅着屁股凑在他面前,一看就是要做些不大正经的流氓事。
谢容倒没有受到惊吓,是了,他在我印象中,向来是喜怒不形于声色。只是眼中的夜色更浓郁了一些。他很平和地道:“你在做什么?”
他要是大惊失色,或是十分恼怒,我都有对策。可是这般平平无奇,反应寡淡,反而令我有种被看透的尴尬。诡异的笑还僵在脸上,我下意识直起老腰,一边拼命给自己扇风,一边挖空心思补救:“啊,本君方才瞧见一只虫在你肩头趴着,就想替你掸了去。不想惊扰到了你。”
“原来如此。”
是啊。我干巴巴笑了两声。
他勾了勾嘴角。
沉默片刻后。
我拿扇子挡了半张脸:“……你信吗?”
“不信。”
这种时候,若能自如地切换话题,那套风雅的版本,还是尚能拿来一用的。我这么盘算,清清嗓子打算重新开口:“其实我是……”
谢容略仰起头看我,光线透过竹林落在他眼间,波光粼粼。
“路过南海,瞧见仙友,觉得有缘,就此驻足……”
他专注地看着我。
我尚在嘴里剩下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就此驻足,也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你。原本想这么说的。但不知为何,大约是在观音的地盘上,忽然间就觉得太轻浮,不大适合他。
本君在俗世呆过不少岁月,见惯凡人喜爱某一物,就目光留连,爱不释手。深知所谓的喜爱大多是如此,也就是心头一时兴起的事。
就好比我喜欢弄花弄草,是忽然间的兴趣,某一个瞬间,觉得它格外喜人可爱,可说不准栽回府中后,就忘在脑后,只想再去寻更奇特更好玩的东西。
我与谢容过往素不相识,连他本性如何,也不晓得。只因爱惜他容颜,就追至此地,尾随其后,不免有失体面和风度。
对他而言,似乎也不够尊重。
如此鲁莽,实在枉为我当仙这么多年。
好像突然被冷水泼醒一样,我一扇子敲上了自己的脑门。
大约是我话至一半,却陷入深思,面目凝重。谢容等了又等,不见我开口,到底不等了。他自顿悟中被人打扰而醒,此刻陷入些微的混乱,一时不大明白方才自己到底参透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他是谁,从何而来,又将往哪里去。隐约中只觉得竹叶虽茂盛,却非他久居之地。心下茫然烦乱之余,索性起身便走。
我尚在对自我的思索之中,眼光瞟到他振袍欲去,想也不想先唤出口。
“容君留步!”
容君……
听得呼唤,谢容停下步伐,低头沉思了一刻,神情渐渐有些明朗起来。他眉头一松,这才重新看我。
“谢容。”
我一愣。
他道:“你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亦是十分专注的。就像是把一个珍贵的东西,尽心相托。如此珍而重之的模样,让我也不由得肃穆起来。所以他的这个名字,我从来不会忘记。喊出口的时候,也很珍惜。
“谢容……”
“怎么?”
我回过神来,顿时失笑。想得太入神,竟一不留神喊出了口。最近总是容易陷入回忆。那些长久之前的事,动辄清晰鲜明地浮现在我脑海里,突如其来在心口戳一下,一副生怕我忘了的模样。
从前也不会这么频繁。
我想,或许是因为见了谢容真容的缘故,所以那些沉封已久的往事就都翻腾了出来。
谢容侧过身看我,对我的回应似乎不大满意:“总是叫了又没下文。”
这话说的我好像经常干这事一样。我想了想,笑道:“没有吧?”认识这么几百年,真正见面不过寥寥,何况是唤他的名字呢。
“那你方才无故喊我干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当年你告诉我名字时的情景。”这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相反在当下忆起,反倒甜蜜。我突发奇想问他:“你还记得吗?”
谢容一呆。随后道:“都……”他想了想,“两三百年的事了。”
“是啊。”我感慨着,“还是当神仙好。”
过往只有仙说当人好,文昌却反着来。谢容道:“何出此言?”
道理自然很简单。
我说:“想人生不过几十年,我与你认识几十年时,连面也没有见过。又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并肩走在这里。”
那是连想都想不到的。也只有仙人之躯,才能有这耐心和岁月慢慢消磨。
谢容一哂:“两三百年算什么。”
不错。活得长久,上千年也不过如此,两三百年,确实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只是如我这种相思之人,才能体会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思念的心情,不知道谢容晓不晓得的。
大约是见我不说话,谢容主动挑起了话头:“不过我此番来俗世,确实也有不同的体会。寻常几日几夜,或许在打坐之中便过去了。而今在这里,一日一夜过得极快,又极慢。却很充实。”他困惑地皱起眉头,有些难以形容这种感觉。极快与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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