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依言去了宝玉的院子,传了贾母的话,也将赐婚的消息说了,宝玉原本含笑听着,听说元春赐婚自己与宝钗,顿时怔住了。
袭人心下却极为欢喜,暗暗念了声佛,宝钗为人大方,日后即便即便进了门,也不会为难自己。
不妨抬头见宝玉依旧呆愣着不说话,忙上去推他,叫了好几声“宝玉”。
宝玉似乎才醒转过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袭人麝月等见状心下一个咯噔,唯恐他又犯了痴病,忙笑道:“老太太叫你过去,你怎么欢喜得呆了呢!”
宝玉怔怔道:“哦?那走罢。”
袭人与鸳鸯面面相觑,都摸不准他这是闹哪样。
自从旧年抄捡大观园,晴雯四儿芳官等人被撵的撵,死的死,宝玉的性子便变了许多,时常一个人发愣,要不就自言自语,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同姊妹丫头们顽了,连袭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及至到了贾母上房,宝玉都呆呆的。
贾母见他茫然无措的模样,不禁心下一酸,她一直希望两个心肝肉能在一处,没想到疼了多年的孙女到头来还是向着自己的亲娘,自己的多年盘算终究落了空。
然而心里即便百般不愿,却也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
贾母轻轻抚了抚宝玉,微微叹了口气,温声道:“宝玉,日后同宝丫头好好过日子罢。”
宝玉愣愣的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脸带笑意的王夫人,沉默片刻,方慢慢道:“老太太,宝玉明白。”
贾母心下越发难过,摆了摆手令众人退下,方对王夫人淡淡道:“娘娘既然命开春之后就成亲,如今便要筹备起来了,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是宝玉的亲娘,便都由你去料理罢。”
王夫人见贾母脸色不好,知道还在怪自己擅自做主,忙敛了笑低下了头,“老太太放心,媳妇定会尽心料理。”
贾母“嗯”了一声,懒懒道:“你自去忙罢。”
王夫人出了贾母上房便打发人告诉了薛家。
薛姨妈又惊又喜,次日在贾府请的官媒婆上门时当即允了婚事,并忙命人打扫京中的房舍,并料理置办宝钗的嫁妆。
薛家在京城不是没有房子,只是因为家里生意渐亦消耗,不得不依附荣国府之势,又因金玉良缘之故,故在荣国府一住多年,连今年年初薛蟠娶亲都是在贾府。
只是来日宝钗出阁却不能也在贾府,不然礼数规矩上也说不过去。
薛蟠娶的是桂花夏家的小姐,名唤夏金桂,也曾读书识字,生得鲜花嫩柳一般。
因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素来娇生惯养,夏家也慕薛家皇商的名分,两家又是老亲,便结了亲,今年年初进的门。
这门亲事是薛姨妈亲自相中的,自是极为满意。却万万没想到这夏金桂颇有凤姐昔日之威,而且犹有过之,进门后便弹压得薛蟠不敢吭声,连薛姨妈也不曾放在眼里。
今儿要绫罗绸缎,明儿要金珠玉饰,稍有不如意便撒泼打滚,动不动就指桑骂槐,完全不顾声名体面,连贾家众人都听说了这位少奶奶的彪悍性子。
薛姨妈又气又愧,心下极为懊悔,当初怎么为何没有祥加打探,以至于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奈何大错已经铸成,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见薛姨妈如此,夏金桂越发嚣张跋扈,横行无忌,阖府上下唯有宝钗还能压得住她。
如今宝钗定了亲,薛蟠忙里忙外的为宝钗置办嫁妆,又惹的夏金桂大闹了一场,“哪有嫁女儿陪送这么多嫁妆的?难道要搬空了娘家不成?!”
薛蟠才辩解了两句,便被挠了满脸血花,“杀千刀的,你们把我骗了进门,就过河拆桥,我也不要这声名体面了,咱们就去外头,让大家来评评,看看我说的在理不在理!”
薛姨妈又气又急,差点想出去跟她对骂,最后还是宝钗拦住了她,“妈,算了,嫂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闹的外人皆知,让人看笑话。”
说罢扬声对院中道:“嫂子也消停些,要是气坏了妈,可是大不孝之罪。”
不孝乃七出之条,夏金桂到底心有忌惮,冷哼一声,不甘不愿的回了屋子。
这出闹剧很快传到了贾府,连潇湘馆内都有所耳闻。
黛玉叹了口气道:“宝姐姐也不容易,摊上这么个嫂子。”
紫鹃道:“可不是,只可怜了香菱,日日被磋磨,前儿我见她手上青紫了一大块,她还说是不小心撞着了。”
黛玉闻言蹙起了眉头,香菱为人可怜可爱,又与她有半师之谊,实在不忍视而不见,沉吟片刻道:“一会子你拿些伤药,悄悄给她送去,别让人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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