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我的胸口道:“你既然还能够干预它的行为,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的计划?你完全可以做好伪装,等他敏感期过了一起离开,到时候谁也没有办法为难你们——你现在帮忙把系统阉割掉交给张家,是打算让张教授继续守在研究所里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说什么?”我看向闷油瓶,“什么研究所?你不跟我走吗?”
他看着我,很久才道:“在长白山附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完全接受不了。我以为我的做法是让闷油瓶顺利完成收尾工作,之后他就像退役一样脱离这个组织。
我心中甚至考虑过他恢复“自由身”之后要怎么融入社会,我的钱够不够帮他买套房子。
现在告诉我,他其实一点都没有这方面打算?
我感觉自己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这和阿宁之前说的不一样,和张海客跟我传达的意思也完全不同。
“为什么!”我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们说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不是主负责人了,除非你执意申请,你‘死’不就是为了脱离这一切?”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现在只能去那。”闷油瓶淡淡道。
我觉得十分无力,道:“是因为它没有按你的预想行事吗?你这样固执地要控制它,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滥用?这件事已经可以结束了,你为这里耗费了二十多年,一辈子才多长,你……”
阿宁拍了拍手,对我道:“吴天真,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你的智商水平。你暴露了自己的价值,却同意组织的研究计划,现在张教授不去替你擦屁股,难道你打算自己去?”
我感觉自己又被算计了,却不知道这算是谁在算计我。好像是我自己犯了蠢,可根本没有人跟我说完整的利害关系!
“我不同意!”我道,“为什么?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起码也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以为你要金蝉脱壳才会那样选择,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不来这个地方!”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
我接着说了很多话,把我为什么愿意来这里帮忙全都说了,但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说这些。
但说什么都没有用,闷油瓶显然不打算为了我的话改变主意。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甚至无法理解他执意的原因。
我本以为,我对他来说多少也有些不一样,甚至是特殊的。难道我并没有这样的资格,要求他留下来?
最后阿宁看了看表:“外面车都备好了,很快他们就要转移。我相信车上没留你的位置,你如果要送行,我可以借你我私人的车。”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第七十章 不说再见
我有一瞬间感到愤怒,但看到还剩多少时间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我不能意气用事,怎么也要再劝一劝他,即使只有几个小时。
“疗养院”是第一次接待大批技术人员,最后离场的交接和人员归档是流水线作业,几乎所有相关人员一视同仁地过去排队。我比较特殊,应该属于临时插班,一时没有人知道应该把我划到哪一个部门,也没有常规的担保人分给我。
于是所有需要填的认证文件都多给了我一份。
不过一张我都没有理,全都随手扔掉了,没有人跟我说不可以这样做,也没有人阻拦我。这种特殊待遇让我有一点肆无忌惮的快感。
他们放任我跟在闷油瓶旁边,看他办理手续,我当然没有干看着,而是搜肠刮肚地不停找着话题。我个人来这的原因看来无法动摇他,于是我开始替他分析形势。
“你的冻伤还没好,那里那么冷,不利于你的恢复。”
等说到这句的时候,我已经再也想不出什么能够打动他的说辞。
我甚至把所有我认为美好的事物都描述了一遍,告诉他可以有怎样的正常生活。闷油瓶一直在听着,但他也只是听着罢了,直到我说的口干舌燥,他也没有给出哪怕一句评价。
期间没有一个人强迫我离开,或者叫我闭嘴,那些工作人员似乎也跟闷油瓶一样,对我采取了漠视和淡然的态度,好像我这么跟着念叨个不停是理所当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在有些人脸上看到了同情。
我听出来他们要从北京南苑机场直飞长白山,从这里到机场的路上,或许我还可以送一送,但这送别也就止于机场了。
他们乘坐的是专机,南苑机场显然不提供同期的客航服务。
阿宁说的不对,我其实并没有真正送行的机会。
“你回家吧。”交接完所有的材料后,闷油瓶终于再次把目光对向了我。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没有想到,他最后回应我的是这么一句话。
我本以为他会跟我说再见。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还不能够死心,于是跑上地面找手机信号,打电话给小花,叫他帮我订首都机场飞长白山的机票。
小花问我想要做什么,我没有解释,只说想散一散心。现在,变成我不能够对他说出事情的原委了。
然而让人无奈的是,没有合适的航班,除非我立刻出发去首都机场,才能赶在闷油瓶他们之前到达长白山。
我问自己,然后呢?也许就是在机场看他们的车队绝尘而去,或者我在那边也定一台车,跟着他们一直到基地的门口。
但我还是没有放弃,我觉得这件事的发展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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