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兆良的声音沉下来,刚才特意放软好哄得田镜心软的语气变了,他陷入回忆,却要把回忆讲得平铺直叙。
“你前一刻还在着急地跟我解释,后一刻就冲到班里来,当着全班人的面,说谣言是你传的,我当时脑袋发热,但之后回想,却觉得你变卦未免太快,你不该有隐言,你当时最大的隐言应该就是那句喜欢我,除此之外,只能相信你是无意泄露并因此自责。”
盛兆良语速很快,说完之后紧盯着田镜,他很担心田镜会告诉他,当年真的有隐言。他的脑中满是无解的矛盾,今天田镜难过的样子跟当年太像了,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却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把话说得利落又不留余地,不同的是当年田镜在揽罪,今天是辩解。这种相似又相反的隐约征兆,让盛兆良又一次怀疑起了那场决裂是否正确。
他见田镜不说话,便问:“你愿意告诉我,那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口了?”
田镜抬起头:“没什么的,我就是后悔了。我们能不说这个了吗?”
田镜抿着嘴唇,盛兆良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演员的疏漏,却看不出田镜到底有没有说真话,或者他根本不愿意看出来。
一叶障目,并非是真的愚蠢至此,而是比起看不清,看清的后果更让人无法承受。
“好,不说这个了。”盛兆良搂紧田镜,“你不生我气就好了。”
两个人都有还未说完的话,却都不约而同地咽下了,然而也并没有多少苦闷的感觉,田镜靠在盛兆良身上,盛兆良抱着田镜,体温传递的是真实而亲近的温度,没有作假的,他们一起沉默下来,体会这种默契的保留和对未来隐隐的担忧。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贺徊》剧组终于再度开工,在重新堪景后选中的山坡拍第121场戏。
郁溯到现场的时候,上一刻还在呼幺喝六的工作人员们,突然陷入一阵异样的寂静,相信郁溯也感受到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好在大家都够专业,很快各组到位,打板员打板,郁溯骑着马在山坡上奔跑起来,他身后跟着白皑和侍卫,周遭是一群穿黑衣的特技演员。
这场戏里贺徊已经位居高位,曾经的恩客与恩师,一国之相被他陷害牢狱,受命巡视灾情的贺徊被穷途末路的国相派出死士追杀,随行侍卫折损殆尽。
下过雨并且草地茂盛的山坡,铺设平滑的轨道十分艰难,铺完轨道几个摄影助理基本累瘫,却还要马不停蹄地开始拍摄,田镜在坡顶的二号机位,开拍前一秒手还有些抖,盛兆良喊了后,他就绷紧了全身其肉,控制好呼吸,鱼钩*从头顶吊到前方,套上了摄影机,虽然这种设备尽可能将十几公斤的摄影机重量分担到了肩背,但还是会让人呼吸不畅,肩颈酸痛,可一旦进入拍摄,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会让人忘记这种痛苦。
田镜所在的位置不能看到坡底的情况,他就像一头蛰伏在坡道背面的动物,仰着巨型的黑色头部,等待闯入视线的猎物。
马蹄声和人群的嘈杂声传了了过来,田镜觉得脊椎通过了一道电流,一种接近高|潮的酥麻。
明明已经把呼吸拉得纤细悠长,身体里却热血沸腾起来,马蹄声近了,贺徊虽鲜衣怒马,却狼狈不堪,从镜头中腾跃而来。
田镜忘记了演员是谁,在镜头里的,只有角色。
田镜跟着马匹跑起来,很奇怪,念书时候他的体育成绩一直不好,平时也觉得自己笨重迟钝,但无数次扛着摄影机,身上负重多出几公斤到十几公斤,田镜却都能憋着一股劲儿,不落速度不落准度。
被鱼钩减震缓解后的镜头晃动正好,慌乱且紧张,却又不至于失焦,田镜匀速放慢脚步,这个时候会有一支箭从后方射向马臀,马受惊失控,翻到在地,之后的特写镜头就由其他机位跟。
然而箭矢未到,横生枝节。
郁溯大喊了一句什么,在郁溯前方的掌机员露出惊恐表情,但是从田镜的方向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郁溯弯腰匍匐在马背上,似乎在为危急情况做准备,但他没有拉缰绳,马也没有减速。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郁溯的马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没有摔倒,停了下来。
田镜三两下解下鱼钩,也顾不得机器贵重,扔在草地上就朝前跑,他看到了,绊住马的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而且那条裙子很眼熟。
跑近了,田镜心中的担忧成为了现实,是那个客栈老板娘的女儿,她此时躺在地上,白裙子上蔓延开血迹,触目惊心。
女孩好像已经晕了过去,脸上手上都有擦伤,田镜慌了几秒,狠下心把裙子拉起来,女孩的大腿上有一大条汩汩冒血的伤口,仔细看甚至能看到一点凹陷痕迹,是被马踩了。田镜没有救护知识,只觉得应该止血,动手把t恤脱下来,正要撕开,一只手夺走了他的衣服。
“我来。”
田镜转过头,看到神情严肃的盛兆良,周围也已经围了一圈人,个个面色发白。
盛兆良轻推了他一把,又高声道:“都散开!打120和村委的电话!谁懂救护赶紧过来!”
田镜连忙退开,站在不远处看盛兆良把自己的t恤几下斯成条状,绑在了女孩的大腿根部,现场的生活制片带了纱布和一些应急药品,很快处理好了,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哭喊声,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客栈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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