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父那张五官分明立体的脸上阴沉沉的,冷冰冰没有半分笑意。
“成功什么?弄什么破游戏的小公司赚那一点点钱,该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叫他回来跟他大伯念博士生也不去,跟我做地产也不肯。我黎昌济的儿子,居然不愿意继承家族企业,每次别人提起他多么多么‘成功’,都像是在笑话我!”
纪锴倒也把这话当笑话听了。真的,爹想让儿子继承亿万家产,儿子却不愿意理睬,有钱人的苦恼还真是高层次。
“叔叔您别这么想,其实未都公司真的也挺赚钱的了,而且他不是还有弟弟妹妹吗?既然喜欢做程序,能养活得起自己、过得开心不就行了?”
黎父眼中寒光闪过:“所谓的能养活自己,还不是我心软一直放任他。”
“要是直接拿钱压垮他公司,他那些小打小闹根本就不堪一击。到时候还不是要乖乖回家?还是说,纪教授要拿你那几千块的工资养他?”
“……”纪锴想了想,万一哪一天真要他养,一起住小房子,去菜市场讲价买菜什么的,未都那么贤惠,一样能过得很幸福吧。
“纪教授你最好劝劝他,别逼我非要走到那一步。我都是为他好,未都他就是年轻叛逆,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成功——等他有一天站在我的位置,才知道什么叫‘不畏浮云遮望眼’”
行行行,纪锴实在忍不住,终于开启了“锴哥搬板凳给你讲道理”模式:“叔叔,其实吧,每个人想要的东西是不同的。您那种成功,还真的未必是未都想要的。”
据纪锴这些天观察,单那一个繁荣科技公司,就已经够黎未都头大的了。自打谈恋爱以后,更是一心窝在家里卖萌打滚买菜做饭过甜甜的小日子,每次去加班都低气压挂着宽面条泪。
你要是把你那个商业帝国交给他,真的,他分分钟给你当亡国之君你信不信?
黎父嘴角扯起一抹不屑:“‘想要的不同’,只是普通人得不到借口而已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想要的,都是成为人上人,没有一个例外!”
“不不,叔叔,您这叫‘价值观单一’。”
纪锴伸手,叫来了点餐的服务生。
“麻烦您,我要一份芝士烤榴莲,一份黄酒泥螺,来份炭烤毛鸡蛋,再来个炸蚕蛹。”抬头一个大笑脸:“叔叔我请您。”
黎父:“……”
“这些菜我都特别喜欢吃,但您大概吃不惯吧?看吧,这就是所谓的个人喜好不同了。”
“……”
“叔叔既然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出生在一个南方小城市吧?就是那种自食其力的工人家庭,爸妈都是性格淳朴的穷人,见识不广、眼界也不高。”
“我小时候成绩好,每次得了奖状回来我妈都很光荣。也经常督促我好好学习,说咱家终于要有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了。”
“但我从八九岁的时候,开始沉迷木工。有一次很认真地跟我爸说,我将来不想念大学,就想当个木匠。”
“那天,我爸妈在房间里讨论了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出来跟我说,当木匠就是不怎么赚钱,但也饿不死,我要是真的觉得喜欢、觉得开心,他和妈妈无论如何都支持我。”
黎父冷笑一声:“作为父母,支持这种决定太不负责任了吧?”
“但是叔叔,‘家人’的存在意义不就是这样么——‘有些事我也许不能理解你,但我依然尊重你的选择,并且无条件爱你。’如果连身边最亲的人都不能互相理解相互支持,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能依靠谁呢?”
黎父的脸色骤然发青,憋了半晌:“未都喜欢男人这事,我已经足够、足够容忍他了!为什么其他事还不肯乖乖听话服从家里安排,到底还要一次次让我丢脸到什么时候?”
“容忍,丢脸……”
纪锴餐叉戳了戳榴莲馅儿,结合着炭烤芝士特别香,黎父的脸又黑了几分。
“但是,未都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而已,并不欠您什么吧。”
“他不欠我什么?从小吃我住我,过着别的孩子过不了的奢侈生活,他说他不欠我?就算有义务养他,养到十八岁也结束了!我还把他供到了大学毕业,这都是恩情!”
“可是,您也伤害了他吧。”
因为小时候家庭的阴影,他那么多年睡不好、需要药物维持睡眠,直到现在也偶尔会做噩梦惊醒。
纪锴作为每天抱着他入睡的那个人,想想他或许还要用很多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去忍受这份伤痛,简直心疼得要死。可是加害者在这边,竟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那是他自己脆弱,”黎父横眉道,“我还有其他的儿子女儿,没一个像他一样精神有问题!”
纪锴十分无奈,脑子里过曾经读过的资料:“十三岁自己离家创业,当了六七年学徒,二十岁赚到第一桶金。后来投资生意几乎未尝一败,以眼光精准、雷厉风行著称,三十八岁富豪榜上有名。”
“想要让您这样的人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确实很难吧。可是,二十多年来父子关系渐行渐远,如果这是生意场,叔叔一定会想到要及时止损、改变策略的吧?”
“可是对未都,为什么就只能是那样强硬的态度呢?宁可继续伤害他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还要坚持所谓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您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尊重和交流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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