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里的其他人等,顿时消散不见。
一同消失的还要这个学堂。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之中,所有的人,连同桌椅学堂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叶雾沉和他面前的鲲鹏。
一袭白衣面容英俊的鲲鹏,目光看着前方的叶雾沉,脸上的神色平静,透着一股古朴无波的意味,就好似是自遥远的上古走来,一身风华气度自带厚重的历史的古韵。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我早已经死去。”鲲鹏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年,语气平静的说道,“如今你面前的,你所看见的不过只是一缕残魂而已。”
虽然叶雾沉心下早有所料,但是听见他这般说,心下还是颤了颤,看着他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不忍,让一个人亲口承认自己早已经死去,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啊!
更别提,对方还是壮志未酬,死的凄惨。
不过叶雾沉看鲲鹏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没有怨恨愤懑,似乎对生死早已经看开。
置死生于度外。
如此气度,叶雾沉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
他不想死,只想好好活着。
对于生死,人类素来是看不透的,没人愿意死,能活着谁也不想死。故,古往今来,有那般多的人,追求长生,渴求不老不死。
人族修道,最初,最根本的所求,不正是长生不老,不死不灭,寿与天齐。
叶雾沉心想,这世间的生灵总是如此,取长而避短,渴求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短寿的生灵追求长寿,长寿的生灵或许对于生死就不那般看重,一句话说就是活得够长了。
——
我的修行还不够。
叶雾沉心想,他有太多无法看透的事物,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他的心眷恋着这个尘世。
红尘滚滚,烟火之气。
孤高的仙人,终不是他。
以后的他会如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他依旧渴求着这尘世间的人,这份情。
他突然有点想家了。
想叶广寒,想叶江雪。
人的一生是那般漫长,又是那般短暂。
“这是怎么回事?”叶雾沉抬头,目光看着前方白衣的鲲鹏,问道。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出口,却无从而问。
而鲲鹏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目光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上微微一笑,将事情的原委给他道来。
原来,当日,鲲鹏在上古战场中陨落。
神魂俱毁,一道残魂,却是朝着他曾经教学过万载的妖学宫漂浮而去。
但是那时,妖族的天宫已经倒塌,不复存在。
鲲鹏的残魂被阻拦在外,无法进去。
而后,他便转道,朝着这处在后期已经成为妖族避难所的行宫。鲲鹏亦曾经在这里教学过,当年妖族形势不好的时候,出于对于幼崽的保护,妖族曾经将天宫上的妖学宫搬至此处,将族中的幼崽转移到这里,让他们远离大战的紧张沉重氛围。
鲲鹏将这些事情原委同叶雾沉道来,明明是这般沉重的事情,他却是表情平静,云淡风轻的道来,似是全然不在意一般。
他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道,“我曾以为,妖皇封我为妖师,乃是故意打压我,为此常年不平。”
“我亦认为,我是不愿意教这群年幼懵懂、无知的小孩。”说到这里,鲲鹏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无奈的笑容,说道:“曾经,我以为我很讨厌吵闹的小孩子。”
“结果,到了最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鲲鹏说道,“或许是因为最后,心里惦记着,放心不下的正是他们,所以我才会魂归此处。”
直到最后的最后,鲲鹏所求的,他魂归之处,是他曾经所不屑和不以为然的学堂岗位。
他以为,他是不屑于这份妖师之位,却最终背负上了为人师的责任。
叶雾沉闻言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心情有点复杂。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你不必如此。”鲲鹏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语气淡淡说道,“我只不过是遵循本能而已,无关其他。”
“这是我的选择。”他道。
叶雾沉抬头,目光看着他。
抿了抿唇,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他想,说任何的话,任何的同情、怜悯亦或是惋惜遗憾的话,都是对面前这个英俊男人的侮辱。
正如鲲鹏所说,这是他的选择,他只是遵从了内心的本能而已。
无关其他。
这世间的所有生灵,在生死关头之际,总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信念,让人无法理解的本能。
一个普通的母亲,能够跑出超越世界短跑冠军的速度,救下卡车前的孩子。
一个瘦弱的女教师,能够在地震来临之时,以血肉之躯,对抗倒塌砸下的墙壁石块,将学生紧紧地抱在怀里。
一个父亲,在洪水来临之际,他的双臂可以托举孩子。
没有经历过生死危难之际,你永远不知道人性可以多么的崇高。
——
“你的文章写得不错。”鲲鹏看着面前沉默的孩子,忽地笑着说道,“就是太敷衍。”
鲲鹏目光含笑的看着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表情,摇头说道,“即便是,我只记得一日的事情,你也不能如此敷衍。”
他语气不赞同说道,“你这几日的学白上了。”
“……”叶雾沉。
你居然和我说这个?
不提则好,一提,叶雾沉就有点像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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