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强忍着咳嗽,尽量友善地对她说,“小姐姐,心急吃不了生肉。对再漂亮的人也一样。”
而她答非所问道:“你是不是十八线家?”
我不知道她怎么能认出的我。而我的第一反应,又为什么是惊慌失措地拉了她的手腕就往旁边跑。事后,我几乎悔断了愁肠:明明当时装个愣也就过去了。我戴了不透明的墨镜,她甚至不能透过我的眼神来断定我是否在说谎。
后来我们聊起这事儿的时候,她笑得几乎气绝身亡:“哈哈哈哈,我当时想就算你是,也没必要拉着我跑吧。这人到底是通缉犯在逃,还是外星人派来的间谍,还是戏精本精啊?”
“拜托… 是你比较吓人吧。”我忍不住想为自己扳回场子:“你完全可以把我拉到旁边问啊。干嘛突然挡在烧烤架前。吓得我鸡翅都掉了。”
她翻了个白眼,“那样难道不会更吓人嘛?本姑娘走你面前,你都要拉着我狂奔。要是把你拉到边上。我怕是你要掏出螺旋桨,带着我原地起飞了。”
忽然,她声音放低了些,“再说了…”
“不要讲话讲一半!”
她故作娇羞地拢了拢头发:“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儿嘛。哪能都像你一样…”
我???我竟无力反驳…
很久很久之后我再回想起来。也许我最初喜欢上她的时间点,根本就可以追溯到那个烧烤架前的午后。只不过是我手臂的条件反射,要远远快过大脑的思考速度。
连区区一条手臂都知道,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的速度,第一时间抓住喜欢的人不放。一天要消耗我75血糖摄入的大脑,却浑浑噩噩地,花了几年也搞不清楚状况。
此刻的她,就倾身坐在我对面浅褐色的靠背椅上:左手握着一杯大杯冰美式,右手正搁在我的k的触控板上。只见她一行一行扫着屏幕上的文字。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极其认真的样子。
而我,心里着实很慌的我。正努力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色—— 好一个夏日午后,晴空万里,万里无云。而我,却又如同重新回到了小学三年级,等待我亲爱的语文老师阅卷结束。
“奔现”了三年半,她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替我审稿,可今天的稿子,着实有些不同。这是一篇为她写的,关于暗恋的故事。作为一个家,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和她坦露心迹的方式。也是,最好的告别方式。
又瞥了一眼她专注的神情,我努力克制着忽上忽下的心情。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我从背包里摸出了镜盒,把墨镜取出来戴上。也将自己过分热切的眼神,挡在镜片之后。
终于,她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全身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低下头。所以我知道她肯定正在酝酿着什么。
果然,她慢慢开了口:“哎… 我忘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但是你最近好像有了一个习惯哎。”
得… 又开始玩神秘了。我很配合地问道:“whih is”
她静静地看着我,“你最近的作品,好像总是倾向于…把女主角描述得特别好。”
“是吗?”我几乎是下意识坐直了,掩饰道“我之前也有尝试过不讨喜的人设啊。”
“的确是。可即使是在写那样的女主人公的时候,你好像会下意识地去合理化她的行为。”她认真的说:“就比如之前那篇写女主角劈腿的。你就会在下面加上大段大段的论述,说什么‘每个人都应该有再次选择的权利,只要没有两个人还没有埋到一起,选择就没有结束。’
但相比之下,你好像每次对男主角的处理,就会特别不留情面。就比如这一篇啊。”她将电脑转到我面前,起身坐到我旁边的座位上,手指点着屏幕说:“明明男主人公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和女主告白,你就把他的动机写得又自私,又懦弱。比如像这一句:”
说着,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而我却自私地剥夺了本该属于她的选择权。”她盯着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处理?或者说,你到底是觉得“她”好,还是觉得“我”太差呢。”
我被一剑戳中了心事,不知如何开口。
她扑哧笑道:“人家不是都说作品是作家对自我的投射嘛,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差了,所以才会一次次地反映在你写的东西上。”
我哑口无言... 果然还是这么敏锐。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转移话题去谈,“所以你觉得,我冤枉了男主角?”
她装作没有介意我岔开话题,道:“也不能完全说是‘冤枉,’只不过是太苛刻了啦。”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隐瞒自己的情感,的确是很狡猾。可是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隐情和苦衷。你都能理解一个劈腿的女生,为什么就不能对一个羞于启齿的男主人公友好一点?”
我试探着问道:“那假如你遇到这样的人,你会怎么做啊?”
她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我?我啊...”她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我应该会给他一点儿提示。如果他还是不肯朝前一步的话,可能就是不喜欢我吧。”
说完,她点了点我的额头,坏笑道,“怎么了大作家。难道最近灵感已经贫瘠到,要向我寻求灵感嘛?”
我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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