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所有参与扑救的人员还都有些忿忿不平于市区两级的懒政所导致的惨剧,而那两条逝去的生命更是让人唏嘘。他们各个灰头土脸,完全没了上山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有些人甚至一瘸一拐,想必是脚底磨出的血泡在作祟。
回头望去,三年经历了两次森林火灾的龙爪山又凄凉了几分,去年好不容易萌生出来的生机,如今更加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轮到郑亦他们下山时已经是傍晚,手机和大容量移动电源早就没电了。
随着后期有序的扑救行动的展开,郑亦除了负责后勤工作外,他还趁闲时背了一部灭火机担负起救火的工作,他听见自己背后的引擎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已经很久没参与过火灾扑救的他,除了疲惫竟然有一点激动的复杂小情绪夹杂在其中。
疲惫的他侧歪在回程的车上睡了一觉,耳朵里还都是灭火机的鼓噪声,在到达镇政府时他被李大为叫醒了,他突然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周六了,省里的人……大概都走了吧,自己应该又没办法见白贺炜了,便不由得沮丧起来。
他刚到办公室,正准备给白贺炜打个电话,杨树洪让他通知机关干部赶紧回家休息,郑亦等人都走了,才把手机连上电源开了机。不过是去水房洗个脸的功夫,手机就已经在桌子上欢快的唱起了歌。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妈妈”二字久违的出现了,郑亦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频率之快直达每分钟一百二十次,他拿起电话时手有点儿抖,因为他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跟母亲说过话了,一张嘴竟然有些陌生,“妈……”郑亦发现自己的声音不是很平稳,嗓子里就像哽着什么似的。电话那头沉默着不说话,郑亦努力分辨,似乎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才放心电话没被挂断。“妈……”忍不住郑亦又喊一声,这次的声音显然比上次大了很多。
“你没事儿吧?我看电视新闻在播龙爪山着火了,还有伤亡,你的电话又打不通。”褚红霞的声音也夹杂着某种情绪,或许是得知他安然无恙的安心,又或者剪不断理还乱的挂念,即使再恨铁不成钢,也敌不过这样的关心。
“我没事儿,没事儿。”郑亦说着话,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
那头继续沉默,过了好半晌,她又说:“没事儿就行,害我瞎担心。”
可郑亦的眼泪却越淌越多,他的声音都被泪水堵住了,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发出的只有抽泣声。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他其实并没有得到母亲的原谅,不过是龙爪山大火有人丧生却给他造就了这么一个电话。
但是别人不知道,仅仅是这么久的一通电话、一句问候而已,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怎么还哭了呢?”她问。
郑亦随手抹了抹眼泪,冷静了一下,欲盖弥彰,“没,没有。”
“你有时间回来吃个饭。”
郑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顺手揉了把眼睛。“我现在,现在就回去。”他担心母亲会反悔,赶紧说。
“别了,你这是才下山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再回来。”
“嗯,嗯。”郑亦赶紧答应。
郑亦在挂了电话之后掐了自己一把,还挺疼,真不是好几天没睡好觉困得不行在做梦了。他又给白贺炜打了个电话,机械的女声提示已经关机,让他稍后再拨。估计白贺炜也累得不行了,这时候正在车上补觉呢,又哪里有心思来应付他,这么想着还有点悲伤,他摇摇头,抛去不好的情绪,这次见不着,下周再见呗,反正白贺炜也是他的了。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郑亦揉了揉湿乎乎的脸,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满身是土,便决定去单位对面的浴池洗个澡,然后回家睡个好觉。
他被澡堂的蒸汽熏得昏昏欲睡之时又让搓澡大叔狠搓了一顿,再用热水那么一淋,浑身通红就像个煮熟的大虾,可这样却真的解乏。
洗了澡,换了衣服,便一身清爽,然后拎着个洗澡筐直接回了家。他现在特别需要吃碗热乎乎的汤面,再大睡一觉,一想起这个,脚步都轻快了起来。路上他又给白贺炜打了个电话,那边依然关机。
郑亦叹着气开了自家门,进门的那一瞬间,直觉告诉他几天未归的家里好像哪里不对,难道是家里进了贼?因为他记得临走前客厅的窗帘是拉开的,厕所的灯也是关着的,可是为什么客厅里窗帘紧紧的掩在一起,厕所里还亮着灯……他迟疑地打开鞋柜,一双不属于他的迷彩胶鞋正安静的摆在那里,郑亦不管不顾的扔下洗澡筐和在楼下小超市买的方便面,趿拉着拖鞋就往卧室冲,卧室的门是关着的,因为他拧门的声音实在太大,惊醒了正躺在床上正睡着的“睡美人”白贺炜同志。
白贺炜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不悦地看着这个刚回家的不速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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