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婚礼出了第一次乱子,是在新郎上门接人的环节。按照习惯,伴娘们把新娘的高跟鞋藏在卧室的某个角落,由新郎将鞋子找出,并且亲手给新娘穿上,才能够把她从闺房中带走。然而就在婚礼的前几天,新郎骑摩托车的时候摔了跤,两个膝盖都擦伤了,尚未痊愈,还包着纱布,无法弯曲,自然也不能跪下给新娘穿鞋。男方家的两个伴娘希望采取折衷的方法,让她把脚稍微抬起来一点,好让新郎不用下跪也能给她穿上,林露行却忽然倔强起来,硬是要新郎跪在地上给她穿不可。“这是你人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不能敷衍,即使伤口开裂了,流血了,你也该亲自下跪。”她强硬地说着,扭过脸去。新郎手足无措地站着,看看新娘,又看看家人,完全没了主意,原本喜庆的气氛顿时变得很不愉快,在场的人自认为代表了男女方的面子,谁也不愿意退让,她们僵持了至少二十分钟,外面的亲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住地催促着。那来迎接新娘的婚车,也在楼下不断按着喇叭,司机烦躁的大喊大叫声,一直传到楼上。
江落向来讨厌磨磨蹭蹭的,新郎和新娘共处一室,本该凑成一对璧人,却又生了龃龉,这种暧昧不明的状态也让她非常心烦。她只盼着能快些促成好事,让她快些绝望。卧室外面,亲戚们都在等着起哄,如果再僵持下去,可能引起矛盾,新娘和新郎难免都会被对方的家人说三道四。江落立在那里,犹豫了几分钟,看着丢在地上的鞋子,尽管她一直努力自制,狂热的情绪还是主导了她,使她产生了莫大的勇气,她终于采取了一个特别大胆的做法。江落弯下腰去,捡起鞋子,走到林露行跟前,虔诚地跪了下来。林露行坐在床边,正伸着脚等新郎来给她穿鞋,江落一把抓住她纱裙下的脚踝,触手温暖而光滑,林露行惊慌失措,向前轻轻地一踢,江落便顺势将她的脚塞进了鞋子。这时,她感到在场所有人注视的目光,江落不用回头,也能猜想到他们惊奇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已经大错特错,覆水难收,也知道杜娜莎就在旁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可当她跪下的那一刻,她就开始遗忘自我,她的心中升起一阵隐秘的窃喜,似乎这正是谁也无法夺走的天赐良机。
江落拿起第二只鞋,林露行不再挣扎,当她把鞋子套上她的左足,林露行甚至配合地伸直了脚,脚尖伸进鞋子里时,她脚背的那一绷,极其肖似《美狄亚》里的公主,简直能叫人发狂。公主穿戴上美狄亚所赠的涂毒的冠袍,便和新郎告别,在□□中燃烧。这一次触及之后,林露行就要和她永诀,江落托着她的鞋跟,亲手送走了自己的所爱,竟然觉得无比陶醉,差点失去理智。林露行穿好了鞋,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江落站起来,看也没看杜娜莎一眼,说了一句:“走吧。”
江落并非不尊重杜娜莎,是那股无法熄灭的激情操纵了她,又把她变成了无所畏惧的偷情的骑士,给林露行穿鞋的时候,她眼中只有林露行,不把在场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她自己,她为了碰一碰林露行的脚背,情愿不要性命。她实在不愿意放弃最后一次的机会,她想讨要一点补偿,江落明白她永远失去了林露行,她通过这样的方式和林露行诀别。杜娜莎目睹了这一切,没说什么,也没生气。
不过,迎亲的大部队来到举行婚礼的酒店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杜娜莎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彼时新娘在后台休息,等着结婚仪式正式开始,伴娘们在她周围陪伴,杜娜莎从席上拿了一杯红酒来喝,不知怎么泼了一点,弄脏了新娘婚纱裙摆的一角,红酒浸透了纱摆,点缀的花朵泛出深艳如血的颜色,十分显眼。杜娜莎看上去非常自责,慌乱地道歉,林露行挥了挥手,原谅了她。
“只要不是□□就行。”她玩笑似地说,又提起了那被美狄亚的□□害死的公主。杜娜莎默然不语,眼光微微闪动,林露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两人的眼神中皆有敌意。
接下来,结婚仪式磕磕绊绊地举行了,快要结束的时候,在所有人面前,再次出现了一次严重的事故,江落事后回想,觉得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杜娜莎因为这件事崩溃了。那时,林露行和新郎站在舞台上,在花门之内,被聚光灯照耀着,俨然一对幸福的新人。他们已经接过了吻,交换戒指和喝交杯酒的仪式都做完了,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传递新娘的捧花,许多婚礼都以此作为恶俗的结尾,新娘必须把手中的捧花赠予在场某位亲近的未婚女性,祝她能够得到婚姻的幸福。主持的司仪用讨厌的夸张腔调,循规蹈矩地问道:“新娘要把捧花给在场的哪一位小姐呢?您想将这份幸福传递给谁?”
“……我不想给别人。”出人意料地,林露行拒绝走这个过场,她双手握着鲜艳的捧花,望着司仪,天真而固执地说:“为什么要给?我不想把幸福给任何人,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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