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着下定论,爸未必知情。”
樊云沉吟一刻,但只稍稍打开回忆之门,往事历历如昨。刻意简略道,
“我这辈子做过最恶心的事情……我带了一公斤□□。”
樊云目光投向楼旁繁茂的树木。树冠下阳光穿透重重阻碍投射出无数或明或暗的圆形光斑。风一吹,那些光斑齐齐晃动。
易非很明白樊云说的是什么。这么大的量,也不可能是随身行李,她是用自己的身体运送毒品。难以名状的愤怒和无奈卡在胸口。
樊云孝服边沿露出衬衣,在强光反射下一片耀眼的白。易非忽然感到没有勇气去看她。
没有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那些细节。就算她有勇气开口,易非没有勇气去听。那时候,她们还不满十八岁。
樊云也许曾经想要倾诉,但这终于成为她的隐痛,再难启口。
易非不知道她是怎么答应下来。也没有办法想象,那一段时间她们相对着,她知道将要去做的事情,怀揣着恐惧和仇恨,却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还要安慰因为离别而悲伤的她。那是她们最疯狂的一段日子。她们躲在房间里,就在这条走道易非的房间里,像忍着痛哭一样忍着快感的降临,在被子里埋头喘息。
所有绚烂的记忆,都包裹着最沉痛的内里。
记忆中触到柔软的肌肤,不可抑制地抽紧颤栗,但她们所处之地不是温暖安逸的天堂,是遍布荆棘和炽烈岩浆的地狱。
易非并不介意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樊云给她无数安慰假象,隔过如此多的前尘往事,打碎的一刻,易非早已无可弥补,只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爸……他不会的。”易非摇头。但她心里却认为易近山一定是知情的。吴振明只是唯利是图的小人,没必要冒着风险戏耍樊云。
易非一阵刺痛,眼泪忽地滑下,哽咽着。“对不起。”
樊云蹙眉,外间不断有人走过,但樊云还是抱住易非。“对不起,我不该说。”
樊云的怀抱与前一天母亲的完全不同。像抱着一块冰,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和痛楚。她拥抱着她,触手却只是她被刺伤的血肉,易非没有办法平息任何,任凭创口撕裂,鲜血在熔岩中蒸发。易非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可恨的是,却难辞其咎。
他们将在次日一早送易近山的尸体到殡仪馆火化。因为这一日出乎意料多的奠客,晚饭拖着也就没有吃。□□点钟,齐磊接易非去吃饭。樊云叫易然先休息,以应付来日的仪式。
樊云站在棺前,寿被下只有易近山不再魁梧的轮廓。樊云眼前晃过太多回忆。
他也有很好很好的时候。他带着她睡,讲一些胡诌的狐狸精和书生的鬼故事。他带她玩游戏机,抱着她打扑克。
他将带她去应酬时,专门叮嘱她嘴甜一点。要是有胖的阿姨,不要说人家胖。要是有生疤的叔叔,不要指着人家的伤疤。
他教给她忠孝。她半夜睡着,他拉她起来看港片,教她戏里东山再起的坚强,教她有情有义。
他是个混混,但是幼小时候,樊云觉得他同书里的大侠没什么区别,法规说到底不过是掠夺者制定的游戏规则,盗亦有道,他们选择另外一套规则。
但是现在,樊云止不住失望。恨他。何必让她懂得是非。
樊云跪伏在棺旁。
江于流不得不上前。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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