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犀欠身告辞。易非忽然站起,踉跄地绕过长桌,“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顾犀耸肩,“没有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于是说,“也许你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之间。”
顾犀古怪地笑着,“她昏迷的时候一遍一遍喊你的名字。”
秘书送顾犀到电梯口。专用电梯,没有浪费一分钟等待。顾犀挂着笑,对年轻的秘书小姐说谢谢。电梯门关合的一瞬,已经忘记秘书小姐年轻靓丽的脸。但是易非惊恐的,混杂着恨意的表情,与顾犀回忆里某一处重合。
从看守所出来,一路狂飙。房子里每一处摆设都最熟悉,却忽然变成迷宫。旋转梯格外陡峭的每一步,像登天。在不周山顶,那个人幽魂一样蜷缩着,瑟瑟发抖。在她空洞的眼睛里,顾犀看到自己发狂的倒影。
依旧不能分辨到底爱多一点,或者恨更多,面对生命中唯一的这个人,这样一个人的濒临死亡。胸腔充满熊熊燃烧的情绪,憎恨、恐慌、嫉妒、痛苦……像乌云压城,旋转着,包裹住视线。所有可以分辨的,都只在一瞬间被烈火烧为灰烬。
就算记忆都到了尽头,那些伤痕还将像空气里的飞尘一样紧紧旋绕。
顾犀看到镜子里自己仍然可以称作年轻的脸。自信到狂妄的一张脸。眉眼微微弯曲,强忍着笑意,却无论如何压制不住,咬紧的唇一松,笑声从喉咙里跃出,很快大笑起来。
好像这样的笑可以使紧覆其上的面具崩溃。但遗憾的是,与其说挣脱面具,倒不如说自己的脸,已经彻底变成陌生的另一张脸。十足用力地笑,像从前十足用力地发狂,十足用力地哭。世上第一精巧,自然炼化的假面。
☆、安非他命
稍加试探,易非全线溃败。
顾犀看出来,樊云的命在这里变得很值钱。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也确实让顾犀感到很可笑。顾犀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从电梯出来,保镖护卫下坐进车里。顾犀深深呼吸一拍,保镖紧跟着小跑上车,车子马上发动。
眼皮直跳,心里想得到易非背后会怎样诅咒自己。其实她当不起易非的怨念。易非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恰好顾犀的人进去,以樊云病发的突然,没准会发生什么。
三天前,6月12日。
樊云从昏迷里转醒,眉头还微微皱着。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映在樊云微微滚动的眼皮上。樊云出于本能地抑制住,闭着眼,辨别身边的环境。
顾犀看着觉得有一点好笑。
“醒了?”顾犀说。
樊云睁开眼,看清楚顾犀和顾犀身后站着的两个手下,稍稍移动手臂,手腕的铐子连着铁链,滑动发出哗的声响。
房间里空荡荡,只当中摆放着铁架的单人床。樊云被铁链锁在床柱上。
樊云脸色仍然苍白着,对上顾犀,渐渐露出认命的表情,“这是哪里?”
“你看不出?”顾犀真真假假道,“亏我专门带你来,还住了一晚。这么绝情。”
樊云抱膝坐起来,微微咳喘。向窗外望,树影里露出闪亮的塔尖。“只记得这里房间都奇形怪状。原来你自己这一间是方的。”
顾犀抬起樊云的下巴,樊云向后缩,没有躲得掉,只好望向一旁,“不是对你很重要吗?这栋房子。”
顾犀笑,“费了很大力气清出来的。足见我多重视你。”
“我真是……有点意外。”樊云勉强笑着,“现在几点了?哪天?”
顾犀的手指从樊云下颌滑落,沿着脖子,到衬衣领口。樊云之前呼吸困难,领口的扣子解得很开。铁链晃着,樊云攥住顾犀的手,脸上失了表情。
“放轻松。心脏病,不是闹着玩的。”顾犀说,“是不是觉得睡了很久?你做噩梦了。……其实也没多久。看外面,天还亮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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