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复进簧时齐磊瞄了一眼樊云,两人进度相差无几,这已经出乎齐磊的预料。手颤了一下,拍进弹匣的时候齐磊强迫自己安定下来,平举的同时拉动弹筒。然而樊云那里枪声已经响了。
齐磊打出自己这一发。
查看靶纸,齐磊打到八环,樊云那一枪偏下,刚刚没有脱靶。按照两人先前约定的规则,是他输了。
齐磊知道落入樊云的圈套,只因为自己太看轻她了。
不过是一把枪。但齐磊忽然发现自己输不起。齐垚的叮嘱这时候才从记忆里冒出来,自己家和易家毕竟不同,樊云可以很随意地找易近山要枪。齐垚在省城里,省政府做文秘,家里怎么低调小心都来不及。这可是一把真枪。
齐磊转向易非,然而出乎意料的,易非脸上居然闪过一抹喜悦。刚刚开口,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吞下去了。
樊云只是伸出手,脸上连一丝得意都没有,好像早有预料。
眼前这个女孩子比自己矮小得多,齐磊原本不该怕她。这时候反悔她也不能怎么样,或者就先留下来,回头让齐垚来找二叔易近山。枪在二叔家,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齐磊还犹豫着,樊云说,“给我试一下。”
樊云的口气很轻松,相比较决定枪的去留,试一下也没什么吧。齐磊不由自主把枪递过去。
樊云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实弹压进去。齐磊还在呆着,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抬头,樊云左手单手持枪,侧身,另一只手臂不去托枪反而诡异地挡在脸前。没来得及反应,听到剧烈的砰的一声。意想不到,居然炸膛了。
易非惊呼一声跑过去,工程塑料的枪套炸裂,烟雾里夹着火药味。樊云抛下被破坏的枪,虎口和食指现出创口,血一点点冒出来。
易非握住樊云的手臂,因为巨大的冲击,肌肉震颤不止。齐磊起初是蒙掉了。当听到声音的保姆跑出来,惊叫着推着樊云坐进一旁太阳椅里,手忙脚乱地去喊人叫医生,齐磊看着樊云局外人一样漠然面对周围的鸡飞狗跳,终于明白过来。樊云的子弹八成做过手脚,她是没打算让他带着完好的枪走。
这样沉静的神情,齐磊更觉得毛骨悚然。
停在车库里。樊云不肯下车。易非打了手势,叫小潘先下去。
车厢里只有两个人枯坐着。
易非还记得那时候说樊云食指骨折了。虎口和食指的创口缝了针,拿压舌板把食指固定起来。
父亲回来的时候大发雷霆,樊云打过麻醉就去睡了,父亲不由分说让人把樊云叫下楼,还没站稳就是一耳光。
易非自己从来没有,也没见过樊云挨打。樊云小一点的时候体弱多病,家里对她很多纵容,她则是对什么都不大当真的样子,做事马马虎虎,但也没闯过什么大祸。
樊云站起来眼睛里现出惊异和愤恨。
母亲挡了挡,说出了意外把孩子已经吓得够呛。父亲说既然如此就让易非拿樊云的枪去三叔家道歉。
樊云马上接口,“关她什么事?”
“什么‘她’?她是你姐姐!多少年了,叫声姐有多困难?!就是一直欠管教,书读了不少,还以为你知道轻重,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转头骂易非,“你做姐姐的知道她跟人拿枪打赌是不是应该拦着,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和你妈?”
料想得到齐磊回家是把话全撂了。
樊云哂笑,“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姐姐,也从来没觉得她管得着我。我的事情我自己负责。”
那是唯一一次,母亲都不敢拦,父亲像对待仇人一样把樊云拖起来,扫开椅子,拖到餐桌旁。
樊云说,“爸!你知道我没错!所以这么愤怒,强迫我认错,只不过你忌惮三叔。我就算去道歉,也是因为你怕得罪三叔,要给三叔留面子。我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对他们没有,对你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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