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中后期对马族的打秋风行为已经是过于纵容,能够太平无事,完全是因为先帝刚登基时也是野心勃勃、励精图治,把马族来回狠揍了几次,震慑得马族一直不敢造次。而先帝末年夺嫡之乱时,马族也恰巧在争夺王位,无暇觊觎邻居,这才相安无事。
如今马族新王王位稳固,西北又连年受灾,试探几次,自然就对大楚露出了獠牙。
次日上朝,群臣早已料到这次朝会恐怕是不太好过,却没想到启元帝居然暴怒到第一次在奉天殿上痛斥群臣。
朝会开始,气氛就与以往不同,唯独文谨礼泰然自若,其他大臣都低眉敛目,生怕被牵连。
兵部尚书卫无期,与文谨礼眼神一触即分,硬着头皮首先出来禀报了危情:“启禀陛下,边报告急,安西卫派出千人先遣队护送百姓撤退,遇上马族先锋,全军覆没,安西卫出兵追赶不及,马族逃窜途中还劫掠了布林城,罪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户部尚书秦俭听得一怔,赶紧站出来请罪:“微臣有罪,是列城主事不听圣言,才惹出这些祸事,请陛下降罪。”
文谨礼是左相,统率百官,此时自然也得站出来:“微臣无能,愧为相宰,请陛下降罪。”
群臣一看这形势,文相都请罪了,也就敏锐地接收了眼下的形势,唰拉拉跪了一地:“臣等有罪,请陛下明察。”
这哪里是请罪,这是怀着法不责众、逼着启元帝高拿轻放的心思了。
启元帝本就心中郁结,见群臣如此做派,怒火是噌噌往上蹿。
“好、好”,启元帝站了起来,“请朕明察?那好,你们这帮罪臣都给朕跪好了!”
启元帝高声怒喝,龙威赫赫,吓得群臣直打抖,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下令先缓罪责、将功抵过吗?
“你们一个个,都是朝廷栋梁,打量着朕不知道你们怀着什么心思?户部官员,有胆子不遵圣谕,肆意妄为!两城百姓,伤亡惨重,家宅被洗劫一空,还不够,堂堂安西卫,吃着百姓种的粮,领着朝廷给的俸禄,反应迟缓,有胆子派千人先遣应付军情!如今又被劫了布林城!请罪?你们请得起吗!”
“从上到下,蛇鼠一窝!你们怎么有脸跪在这里请罪?你们该跪到三城的城门口去!这是在糊弄百姓!糊弄朕!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启元帝怒火中烧的眼神扫过奉天殿上的群臣,群臣被启元帝的话骇得肝胆俱裂,磕头不止,哭喊道:“臣等罪该万死!陛下息怒!”
不要说群臣,连文谨礼都被启元帝的爆发吓了一跳,跪得老老实实。
启元帝嗤笑一声,坐回御座,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事。
“天下的读书人都等着考会试呢,十年寒窗苦读,你们这些跃了龙门的,平日里拉帮结派,争权夺利,敷衍朝政,出了这等惨事,也是不慌不忙,指望跪地请罪了事,倒是给举子们立了些好榜样!都该学学你们这些老油子本事,大楚朝有了诸位卿家,何愁不亡!”
这等大帽子扣上来,群臣更是吓得连连叩首:“臣等惶恐!”
说到“拉帮结派、争权夺利”时,启元帝的视线短暂停留,文谨礼如芒在背。
一阵沉默后,启元帝倏然长叹:“前朝末代帝王百官,可是被马族像赶小鸡似的赶下海淹死的,若不是太祖揭竿而起,诸位现在可都是马族人的奴才。边防无小事,都给朕记好了!”
群臣齐声道:“臣等谨记在心,祖帝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启元帝也不让他们站起来,唤:“文相。”
文谨礼恭敬回道:“臣在。”
“依文相看来,此事该如何处置?”
“这”,文谨礼听不出启元帝话中的情绪,皱眉快速思量一番,才继续说,“微臣以为,应当责办安西卫统领,虢夺列城主事官职,并令安西卫即刻全力出击,防卫边城,追剿马族,为百姓们报仇雪恨。”
这话说的还是那个高拿轻放的意思,又要责问安西卫统领,又要令安西卫全力出击,自然不能过于苛责。而真正得了惩处的是列城主事,区区六品地方小官。
启元帝“嗯”了一声,也不说好与不好,直道:“朕有旨意,众臣听宣。”
“臣等接旨。”
启元帝观察着百官的表情,缓缓道来:“启元三年,马族忘恩负义,进犯我大楚西北边城,劫掠百姓,血洗三城,实难容忍,即日起,断绝与马族一切往来,朕誓要清剿马族,以慰我大楚布林城、宁城、列城百姓在天之灵。”
“撤安西卫统领,由京卫即刻赶去安西,重枷铁锁拿回京城审问,不得有误,若中途奔逃,斩立决。安西卫统领空悬,交由西宁卫副统领、金刀将军猿九,带亲兵上任,赐白马银甲,代君出征,即日起掌管安西卫上下大小事宜,违令者斩立决。”
“兵部尚书卫无期,调兵迟缓,一无是处,贬为庶民白身,不得入仕。兵部尚书一职就由兵部左侍郎金戈升任。”
“户部尚书秦俭,有失察之过,罚俸三月,望自省改过。”
“钦此。”
部分大臣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启元帝发这场火,原来是借机换亲信上位!
但他们错了。
金戈和猿九,至少前世,严格来说,并不是帝党。
他们只是真正不党不争、认真做事、认真打仗的臣子。
他们也没有明白启元帝为何如此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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