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渊白日从不长歇,作战时习惯了抓住零碎时间补眠,不到半个时辰就自动醒来,睁眼一看,顾缜靠在自己胸口睡得正香。
难得偷闲,谢九渊以眼神细细描摹顾缜眉眼,这一世局面不同,所以前世顾缜眉目间长久的忍耐压抑冲淡了许多,若说前世的顾缜可比作忍耐苦寒的白梅,眼前熟睡的俊美青年则更似梨花,上朝时犹若冰雪,在自己面前却是暖玉一般可爱。
此时,顾缜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还虚握着他的一缕白发,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唇微张,睡得安然。
进御书房的路上,听三宝说今日陛下因着兵部事宜时常熬夜,还时不时半夜战报,很不安宁。
于是谢九渊不忍心唤顾缜醒来,守着他多睡一会儿。
又过了半个时辰,顾缜睫毛微颤,在谢九渊衣服上蹭了蹭,这才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谢九渊温柔的视线。
顾缜低头笑笑,握着谢九渊的肩膀借力,抬头亲上了身下人的下巴,他亲了一下,稍稍往后仰头,拉远了些许距离定睛一看,又伸舌头舔了舔,确认道:“师相,胡须冒了青茬。”
大楚男子而立之年才会蓄须,谢九渊尚不够年纪,而且行伍之人,拖着长须多有不便,普遍都刮了个干净,落得轻松。
谢九渊距上次修面已有数日,又忙于水师事务,就没注意到。
顾缜生了兴致,喊三宝寻了锋利的剃刀来,褪去了软履,上躺椅坐在谢九渊身上,低头小心给谢九渊刮胡茬。三宝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谢九渊却镇定自若,任凭顾缜拿着利刃在自己脸面上动刀。
胡茬刮尽,二人起身净面,重回案边,再度说起边防图泄露一事。
顾缜叹道:“真是自缚手脚。”
就算兵部尚书隐了实情,以锦衣卫和宿卫的手段,其实已经查清了事实,文谨礼手下,青省巡抚高秀派人混进了西宁卫,趁着安西卫与西宁卫在哈密交接处换哨时,谎称有兄弟在安西天关,跟着安西卫进了边防之地,偷出布防图后,又依样回到了青省,由青省巡抚高秀的心腹送到了马族新王的手上。
可依照文谨礼的小心手段,就像当初浙江巡抚冯伟象手中没有与文谨礼来往的证据一样,高秀手中也肯定没有切实证据,证明一切是文谨礼指使。
如果单靠言语就定了罪,以文相在民间、在书生举子间为国呕心沥血的响亮名声,启元帝的声誉定然备受质疑不说,还会妨害到他们日后将要推行的以法治天下。若是推行者自己都曾经无视律法,怎么让民众信服?
所以是自缚手脚,暂时动文相不得。
谢九渊宽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孔圣人都这么说了,一时忍耐是值得的,与其留个疑点,不如把文相办成最大的范例,让大家看看就是丞相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岂不是扭转乾坤。”
道理顾缜都懂,只是一时心急,听得谢九渊宽慰,他露了个浅笑,忽然有了灵感,“九郎,我有个主意。”
谢九渊见他忍不住想窃笑的样子,挑了眉,问:“怎么说?”
顾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谢九渊面露惊讶,好笑地在他后背警告性地轻拍了一下,故意沉声道:“这种后宅招数,陛下贵为天子,也好意思?”
“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缜丝毫不以为耻,振振有词地反驳,“还是文相自己天赋异禀。”
谢九渊绷不住脸,笑道:“只是还需等待时机。若是风平浪静,也不过是一桩丑闻而已。”
顾缜亦是同意,二人又说起水师之事,说到最后,还谈到了顾岚。
“本该给他行了冠礼”,顾缜语气又是担忧又是骄傲,“可他说还是留着这个由头,过两年先出宫建府再做打算。”
谢九渊面露赞赏:“如此佳儿,何必生忧。你当年独自登基,也不过是这个年纪。”
没想到说到自己身上,顾缜一愣,低笑:“我都要忘了。”
“我记得。”谢九渊握了他的手。
当年少年天子登基,谢九渊在家丁忧,尚且不识这位佛堂皇子,初闻消息,也替这位皇子叹过几声“艰难”,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面对朝堂上一群人精,就如羊入狼群也似,如何不艰,怎能不难?
顾缜却在“先天不足”的苛刻条件下,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朝臣,走出了一条荆棘之路。最后断送于内奸手中,也是虽败犹荣,没有人敢夸口,若是易地而处,自己能够比启元帝做得更好。
右相将启元帝的手捧至唇边一吻,“不论前世今生,陛下都是臣的骄傲。”
“用后宅招数也是?”顾缜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找了这话来说他。
谢九渊也学顾缜振振有词,“当然也是。”
“为何?”
谢九渊凑近顾缜发红的耳朵,压低的声音沙得叫人心弦一颤,“也许是因为臣,也天赋异禀啊。”
三宝公公望了望天色,唤了小太监:“去御膳房,告诉他们多备一份谢相的晚膳。”
那小太监刚调来没几日,踟蹰道:“可、可陛下还没下令”
三宝公公眼神一冷,立刻有乖觉地跑上来跪地磕头:“奴才这就去传话。他刚来,求老祖宗饶过一回。”
说完也不停留,知道不耽误差事,立刻伶俐地跑走了。
还愣着的先前那个小太监立马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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