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场官早就被穆扶调教过,老实得很,招了个干干净净。只不过他们俩只是寻常的催煎官,他们供出来的人无非便是些上等盐户,以及盐城县里头的末等官员。
林白也好,杨渊也罢,尚不是他们能触到的级别。
但已足够。
隔日清晨,赵世碂令人再度将盐民集合起来。晒盐场上有个木台子,赵世碂就站在上头,萧棠与李志成分立两侧。
赵世碂看了看下头的盐民们,既觉得他们可怜,也恨。但他们不识字,不念书,何以懂道理?
念及赵琮的那些后招,赵世碂倒也感慨,赵琮想得远,也有大志向。
这一日倒是个好天气,海风温柔,海浪声缱绻。
赵世碂背手,沉默片刻,对下头的盐民们说道:“上回见你们,我便说,三日之后自有交代。你们却不信我,更不信陛下,又闹出风波来。那名被我误伤的男子,仵作前些日子也已查看过一遍,结果也已经告知于你们,他是被人再度扎了几刀才身死。”
“你是王府里头的郎君,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平头老百姓,还不是被你们骗的份?!仵作说不定还是你的人!”
赵世碂一听这话便有些气,但他今日要成事儿,不能动怒。
他听罢,并不理,只继续道:“你们在意的是什么,陛下心里头有数。你们怀疑的是什么,陛下心里头更有数!按我朝规矩,盐民每岁的盐本钱应按时发放,上等盐户每户四十贯,中等盐户每户三十五贯,下等盐户每户三十贯。这几日,我与萧大人、李大人与你们多人接触,并询问你们,也知道,你们从未按时收到过盐本钱,即便收到也是与规定数目相差甚远。”
下头人纷纷点头,叫嚷着“没错!”。
“你们以为是朝廷不给你们派钱?”
有人点头,也有人犹豫地说“说不得也是上头大人抢了咱们的钱去!”。
赵世碂这时朝下面站着的路远点头,两个太监将两名场官押到了木台子上。李志成与萧棠也纷纷一愣,赵世碂令太监将两人的头抬起来,他指着他们,问道:“你们可识得?”
“这是咱们盐场里头的催煎官大人!”立刻有人认出了他们。
赵世碂点头:“正是如此。只是你们知道他们是催煎官,是否也知道他们其实吞了你们的本钱?”
下面的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些催煎官成日里头与他们打交道,住在一处,吃在一处,据闻俸禄也低得很,与他们一样可怜,媳妇儿都娶不得,怎会私吞他们的钱?!
赵世碂冷笑,再微微一抬下巴。
太监抽出他们两人口中的布巾,他们老老实实地再招一遍,并将到底是与哪些官员联手,与哪些上等户联手也都说了出来。
下面一片哗然。
赵世碂也不制止他们,只是又道:“盐场已被封死,方才他们二人提及的上等盐户,即刻便能抓住,谁也逃不掉!”他再指那二人,“各位也都瞧见了,并非陛下不给你们派发钱,甚至陛下每岁都惦记着这些,常要过问,宫中更有详细记录。只是陛下身在京中,要处理诸多事宜,如何能轻易离京,亲自处理这些事情?”
“陛下知道你们的境况,他亲政以来,一直为改善你们的境况而百般考虑,才想得这么个法子来。方才有人不屑于我是王府之人,我是出自王府,可我更是陛下的侄儿。陛下亲派我这个侄儿来此处,难道就是为了唬你们,为了与你们作对,为了杀人?”
他们不由便摇头。人家是贵人,哪会干这种事儿。
可赵世碂又道:“但今日,我也的确要杀人。”他说罢,便再看路远一眼。
路远领命,走上木台子,从袖中抽出把短刀。众人怔愣之间,他已经手起刀落地直接用刀子割了两人的喉,只刹那间,两人便已毙命。
李志成再度腿抖,哪能杀人杀得这么猝不及防!
幸好路远瞧见,搭了他一把,否则他真要跪下来。
盐民们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忽然便亲眼见着两个熟悉之人被割喉,还要如何不慌张?!
赵世碂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杀鸡儆猴就是要用在最有震慑力的时候。
就在众人吓得怔愣间,他道:“这般之人,私吞盐民的钱,该杀,该死。往后,只要胆敢这般行事,有多少,杀多少!陛下心怀万民,极为憎恨这般不堪之人。在场各位,还要怀疑我与两位大人不怀好心?还要不解于陛下的打算?”
“不敢怀疑!”他们大声回道。
赵世碂心中冷笑,他可不信,不过这回估计能震慑好些日子。他望着台下之人,再道:“陛下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前几日我便说,陛下还有其他思量。今日不妨告予你们,陛下……”
赵世碂也从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耐性,竟真的与这些人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赵琮的好,更是将赵琮的打算一一详细告诉他们。
可他看不得这些人误解赵琮的好心,有史以来,赵琮这样的皇帝当真少见。
赵琮是真的很在意百姓,既在意,他便不能令赵琮失望。既在意,也不能白在意,他要令所有人都知道赵琮的苦心。
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赵琮的苦心与心愿。
那么他自己的心愿大约也就能解了。
赵世碂说得详细,萧棠却又听得有些痴迷。
从来到楚州的那刻起,这位小郎君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出乎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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