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情不自禁的回头了。
人的气场,是个捉摸不定,但极其具备感染力的东西,人跟人也都是不同的。
就像有些人,似乎格外拥有一种吸引犯罪分子下手的气质;
有些人,明明温和斯文,从不发脾气,却叫人不敢放肆,生怕惹他生气;
有些人,对人和颜悦色,亲切随和,反而叫人坐立难安,比被人打了一耳光还难受。
姬清,本就是个奇怪的存在,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不介意像个趋炎媚上的小人那样跪下去被人踩踏,却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
谁能有这个心理素质,把脚踩在这个人的背上?
甚至,只是叫他在自己的面前,姿态卑微的跪伏下去?
“姬清这是做什么?”旭王几乎是下意识就快走两步制止了。
他的惊讶不似伪装,但他本不该惊讶的。
黄內侍何尝不是揣摩他的心意,才要给姬清难堪折辱?
旭王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这种无礼的要求,姬清若是不愿意,完全可以自己拒绝。顶多就是黄內侍哭诉几句自己一心为了旭王,上两句眼药,叫人觉得是姬清不识大体,对旭王不够忠心。
这是不高明的阳谋,但恶心起人来很有效。进退之间,都叫你苦矣。
旭王可以假装没发现踩上去,也可以发现了,到时候再扶他起来,假意斥责內侍几句。
但本该无知无觉的旭王,却回头了,甚至下意识便亲手制止了。
姬清甚至没有真的跪地:“王爷如此厚爱,属下为王爷当一回人凳,也算不得什么。”
旭王自然也能假作动容,顺着他的意思,任他跪下去。全在他一念之间。
但他看着这人,心底却一阵抗拒。沉默几息,转头去怒斥黄內侍:“这点事都办不好,竟然劳动本王的鸦首,你若是自己不能做,干脆滚回去养老,换个人来顶替差事。”
“王爷息怒,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一心惦记王爷身体,一时没想太多。想到鸦首大人得您爱重,一定办得妥帖漂亮。都是奴才的错,哎哟,奴才一定是猪油蒙了心,还请姬大人不要怪罪。”
姬清一眼都没有看跪在地上唱念俱佳的人,嘴角微微翘起来,那张凶狠矜傲,此刻故作平静淡然的脸上,露出看似诚恳真挚,却又并无温度的笑容。
姬清看着旭王,身体姿势谦逊而挺拔:“怎么会?黄大人也是一心为了王爷。”
旭王又安抚赞扬了姬清几句,这才重新上马车,这一次,作人凳的是黄內侍。
旭王的眉头一直皱着,他是确实不知道黄內侍会这么做。在理智思考之前,他的身体下意识就阻止了此事发生。但是,平心而论,就是真的叫他当人凳了,又能怎么样?
旭王不能理解,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直到他转念想到对面未走远的顾月息。
是了,他才说了姬清是自己的爱重下属,膈应讽刺了他们六扇门几句,还特意留了这么个软钉子给他们。转眼自己的奴才却踩着姬清,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若是他不把姬清当一回事,六扇门的人何必给他面子,大可也不理会,姬清诸人留下还有何用?
便是合情合理的想明白了,自己当时下意识的举动,未免也太主动了些。
旭王眼前,浮现的不是今早穿着鸦首服饰,威势淡然的姬清,而是昨夜,那个单膝跪地,抬头看他时,目光冷厉平静,一副谦逊恭敬,骨子里却最是矜傲张狂的青年。
他是真的并不想看见,这人姿态卑微的样子。
就像不想看,骄傲者卑怯,强势者软弱,高高在上被踩进泥泞,美好被人摔碎。
但,也并不是如此而已。
是一种,对方不该是这种人,不该用来做这种事的,不适的违和感,惋惜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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