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告诉你绝对的真实,除非你自己变成了故事中的主角。
然而一旦你真的成为故事的主角,你所关心的也就不可能是所谓的真实了,你可能更关心怎么活命,怎么吃饱,怎么逃跑,怎么和仇人对抗,怎么解开绳子。
张家和汪家的斗争,就是围绕着一个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的秘密该如何控制的问题——涉及到了世界本身构成的秘密,控制它,就意味着控制了世界——看似是这样。
可惜实际的情况是,知道秘密的人,未必就有能力完成这种控制,而招致毁灭几乎是注定的。
上帝不会掷色子,他也许只喜欢洗培养皿呢?
“小哥,如果你是想吓唬我的话,你做到了。”我闷声道。
闷油瓶说过,很多事情他也在寻找答案,但是后来他发现寻找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他放弃了作为自我的思考,只专注于完成既定的使命。
脑子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闷油瓶,心底还能一直存着拯救普通人的信念,是很让人动容的。他后来的转变,原来也并不是因为看到了整个事情的转机,只是被人蒙蔽的心还存在。
感谢那个美好善良的女人,你的儿子不是一块石头。
靠着说了两个小时,毛毡里的热气都跑的差不多,我的肩膀都是凉的,闷油瓶却还是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倾诉疗法也是疗法,我以为说了这么多话,闷油瓶的心里应该有些放松,结果好像适得其反。
这个人一直是这样,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我干脆就问他,那你刚刚做的是什么梦,脸色为什么那么差。
什么是“不愿意面对的真相”?这肯定有一个特别具体的指代,别想随便糊弄我。
我问了几次,闷油瓶都不愿意正面回答。他之前讲的故事已经算很猛的料了,要是我以前,肯定就抱头去一边思索人生世界宇宙,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有所保留。
爷跟以前已经不一样,我更关心的是闷油瓶这个人。
“回到最开始,汪家人也开始做梦是什么意思?”我接着问,强迫他只能看我的脸,没想到闷油瓶真的就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了起来。
这种对视的游戏想要忍住不转移视线也不笑场,太难了,我很快脑袋冒烟地败下阵来,心想算了,他不说我很快也能知道了,毕竟汪家都直接过来接触了,肯定还有后续的发展。
闷油瓶却在我低头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我消失了。”
我抬头太急差点撞了他的下巴,道:“你说什么?”
闷油瓶没有再说第二次,而是转头看着火炉,眼睛里静如死水。
我刚刚的两个问题,一个是问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是什么,后一个问题是汪家人开始做梦是什么意思。
他回答的是哪一个?难道这两个是同样的回答?闷油瓶消失了?
这是什么胡扯的发展,如果是职业失踪人员的那种消失不见,现在的我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他刚刚讲了这么多玄乎的东西,就算我再迟钝,也不可能把这句话单纯的理解为一个比喻。
很多年前,闷油瓶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别人的幻影,就算有一天消失,也不会有人记得。
这句话如果不是个比喻,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虽然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我一直像神经病一样追在他后面,无论是哪种消失,他都不会那么简单的办到。
真的是这样吗?
闷油瓶说过我们所做的都没有意义,我被这句话噎过好几次。
(他绝对不适合给人当小白脸,说话不会讨人欢心,而且也不看场合,脸再好也分分钟被富婆扫地出门。)
他说的也许就是实情,并不是在打击我这个被胖子称为“热恋狂躁症”的人。就算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对他的“记得”,只是我作为一个人的记得。就像虫子看不透人的脑瓜……别说看透了,我连“看”估计都做不到。
所以说,其实不管什么承诺还是约定,这些东西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行,这么想就是一个怪圈,那什么都没意义了。全都是空,咱们可以直接出家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出家也没什么意义。
“我不想了。”我脑子乱成了一团,抬胳膊晃晃手对他道。
没想到半响都没有回应,连句“嗯”都没有,我觉得奇怪再抬头看,发现丫居然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说了这么劲爆的猛料也没有内心波澜,倒也真是他会干的事情,我轻轻推了他一下,闷油瓶立刻睁开了眼睛。
我说你躺着睡,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出去放水。
披上外套出了土屋,寒风一吹之后,我整个人都打起了摆子。外面天还是黑的,几乎是碗口大的星子缀在天边。胖子的屋里黑着灯,我满肚子心事,都不知道该找谁说好。
越往山里走,越没信号,现在想打电话都得下山找专门的旅馆去。也许明天可以拍个电报,问问叫人查的那些事情怎么样了。
深山真是延缓科技发展的地方,少了那些身外物之后,人倒也变得干净起来,可以进行比较纯粹的思考,因为你除了思考外也没什么能做的事,也许我也该在这么个地方清修一段时间,提高思想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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