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段唯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爹……”
段允干笑一声,作势去拎江凝的耳朵:“你小子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江凝无辜地:“不是,您也没问啊。”
当年的江凝,不知父母何人,也说不清生辰,那个头怎么看都比段唯要小,段允想当然地以为给段唯捡回来个弟弟,委屈江凝白叫了这么多年的“哥”。
回过神来的江凝乐出了声:“没想到,我中午的心愿这么快就成真了。”
瞄见段唯复杂的神色,江凝体贴地:“没关系的小唯,一时改不了口很正常,慢慢来嘛。”
亥时已至,段唯觉得有些疲累,正打算熄了烛光,早些休息,却听见叩门声响起。
拉开门扇,眼前出现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段唯:“有事?”
江凝:“你这儿还有点心吗?我饿了。”
段唯面无表情:“自己去后厨拿。” 说完便要关门。
江凝眼疾手快地撑住门扇:“啧,怎么翻脸跟翻书似的。不就是一句’哥’么,不想喊就不喊,我又不逼你。你要是喜欢听……那我喊给你听啊。”
段唯无语凝噎,松开抓着门扇的手,转身端来了点心:“吃吃吃,吃完赶紧走。”
江凝挤进房内,倚在桌边惬意地吞下一块豆糕,身后无形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对段唯的逐客令习以为常:“不,我不能走。”
段唯强压着将他扔出门的冲动:“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江凝毫无诚意地:“我怕黑。”
段唯被他气笑了:“那你每次都是闭着眼滚过来的?”
“真该让陈老听听,他老人家估计做梦都梦不到,这话能从你嘴里出来。” 江凝扬起嘴角,“我来的时候,路上虽然黑,可我能看见你这里的光啊。”
段唯无奈:“小时候也就算了,现在你都多大了,还动不动跑来跟我睡一张床?我这里到底有什么好?”
“有点心,有九铭,还有个会和我拌嘴的小公子,” 江凝松了衣带,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哪儿都好。”
段唯抽抽嘴角:“那以后让后厨每天给你送两盘点心。至于九铭香,之前给你又不肯要——我说你是不是欠揍?”
“怎么跟哥说话呢?” 江凝装腔作势,“哎——君子动口不动手!”
段唯把薄衾甩到他脸上:“闭嘴,睡觉。”
旭日初升,天色微明。
段唯与睡意渐渐剥离,半梦半醒间向右翻了个身,左臂触到空荡的床铺,一下醒了过来。
江凝已穿戴整齐,在窗边借着微光看书,瞥见段唯撑起身子,随手往桌上一扣,褐瞳映着一圈柔和的光:“醒了?”
段唯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边起身更衣边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江凝:“院里一早飞进来几只鸟,叽叽喳喳个没完,就被吵起来了。”
段唯奇怪地:“我怎么一声也没听到?”
江凝忍俊不禁:“你睡得跟小猪崽儿似的,能听见才怪。”
段唯瞪他一眼,低头见桌上一本《格言联璧》,忍不住伸手去翻:“你什么时候主动看起这书来了?”
不翻不知道,只见这《格言联璧》的封皮下出现了《史学提要》的外封,然后是《古礼》、《忍经》,掀开层层外封,里面赫然是一本《兵法》。
段唯:“……你做套俑呢?”
江凝嘿嘿一笑:“陈老的催眠功力实在是有增无减,为了不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睡过去,我只好想点办法了。”
王傅姓陈名简言,人实在不如其名——好长篇大论、连篇累牍,和“简”字毫不沾边。
此刻,老人家正在南书房以念经的语调讲诵诗文,见江凝坐姿端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书卷,陈老心下甚慰,忍不住要停下表扬一番。谁知一声“凝儿”才刚出口,就见江凝手一抖,手中书卷应声落案,完美地诠释了何为“做贼心虚”。
陈简言咽下已到嘴边的赞扬,皱眉道:“起来!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江凝侧过脸去,求助的目光还未来得及与段唯交汇,便听一声暴喝传来:“看你自己的书!”
江凝低头,与“套俑”面面相觑半晌,惭愧道:“凝儿方才走神了。”
陈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几步上前,抓起江凝的书,恨恨道:“看着!回去把这篇……嗯?”
江凝慌乱地伸手去抢,陈老却已看清了书上内容,登时火冒三丈,冷笑一声:“好啊,真是苏彦文的好徒弟。什么时候也在习武的时候看看《古礼》啊?”
江凝自知理亏,垂首低眉。
“既然这么喜欢看它,那就回去抄上三遍,一次看个够!”
是以晚膳过后,无需段唯押送,江凝便自觉地回到书房。三遍《兵法》无疑是项浩大的工程,纵然对它有百般热爱,也不能减轻连抄三遍的痛苦。
段唯在另一边专心看书,忽听江凝一声轻叹,抬头见他满面愁容,忍不住扬起嘴角:“自作聪明。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陈老了?”
江凝再叹一声:“不敢,手都要断了。”
段唯放下书卷,走到江凝左侧,看他第一遍还没抄完,不禁哑然失笑。
“你还笑,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江凝话音未落,见段唯竟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忙阻拦道:“好了,我就随口一说,不用这样……陈老可是一眼就能认出你的笔迹,我可不想被再罚一遍。”
段唯弯了弯眼角,并不答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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