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轲面色淡淡,声音低沉:“我相信芷云,而且不管芷云如何,都会是我的妻子。”
我默默听着,望着指间缝隙。
李彦轻叹一声:“芷云能得你这样爱护,是她的幸运。”
“沈凝是我表弟,他去裂云山是我护送,我也有责任。”萧轲声音低沉,似有一丝痛意。
一时众人都是沉默。
我微微抬起头看看萧轲,他从头到尾都不肯看我。复垂下头去,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我,他不必求李芷云和藏云老祖,不必送我去裂云山,李芷云也不必去裂云山寻他,更不会被我带走,做了百年质子。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托他后腿,要他替我收拾烂摊子,还事事要与他争锋。最终却没想到众叛亲离时还是他肯站出来帮我。我大概就是他命里一颗灾星,有我在就没他的好事。可现在看他得偿所愿,与心爱之人一起。就像我那小表嫂说的,生几个大胖小子,从此举案齐眉。从此我这个灾星滚得远远的,让他一生安宁。我应该也不算太对不起他。
李彦沉吟半晌,又道:“芷云的事,若有萧公子应承,我必不疑。但……我家老祖被沈凝困在九转回天印,至今生死未卜,却不知要如何解决。”说完,眼睛看着我,目色深沉。
我抬眼看向李彦,笑道:“李家主尽可放心,藏云老道活得好得很,只是我却不能放他出来。”
李彦面色一沉:“之前陆掌门已承诺要废你修为,断你根骨,从此你再不可能重踏修仙之路,更做不成魔宗宗主。我家老祖也不必杀你,不知沈公子何苦还要囚禁我家老祖。难道是怕老祖斩妖除魔,将你徒子徒孙杀个干净。”
我轻笑一声,一手托腮,凉凉道:“藏云老道不死,世间魔修才不会干净。哪有什么魔修不魔修,还不是你们说是就是。”
我言语轻蔑,李彦果然有些怒意,死死看我一会,转而对陆冕道:“陆掌门,我看沈凝魔心不死,若留他性命,他日定是祸害。”
陆冕微微一笑:“但他与李姑娘追魂蛊相连,只怕性命伤不得。”
“那就请陆掌门今日当着我们李家与景玄宗的面,废掉沈凝根骨修为。之后还请交由我李家看管。这魔头不死,我实在不放心他养在他人之手。”李彦脸色阴沉,似是不肯轻易将我放手。
“今日本就是要景玄宗与李家做见证,我青门山处置叛徒,给众宗门一个交代。只是废他根骨修为我是说过,可我从未说过将他交给李家。沈凝是我青门山弟子,李家主还是不要插手太多。” 陆冕语气仍是柔和,只是长眸却有些冷冽,淡淡扫过李彦。
李彦脸色有些难看:“难道陆掌门将他留在青门山,其实是有心包庇?也难怪,陆掌门同顾掌教结为道侣前,也是沈凝的入幕之宾。”
陆冕笑意仍是不减,只是眼中渐起阴霾。
李彦冷笑一声:“那还等什么,就请陆掌门亲自动手,废了这魔头给天下修者看看,陆掌门与老情人恩断义绝,好叫我们放心。”
陆冕微垂长睫,轻轻一笑,又抬起眼来,不看李彦却是看我:“那是自然。”
他白衣逶迤,手中提着霜天,剑尖划在地上,将青石砖地割出深深沟壑。
我没有抬头,只看着他长衣委地,款步而来,直到停在我眼前。
忽然想到当年,第一次见他,那个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战战兢兢讨好,却屡屡出丑。
他也是在这议事殿上,一口承认是他勾引顾衍,我舍身救他,替我遮掩丑事,保住我名声,从此被关进黑水牢,不见天日一百年。
也想起后来再见他,黑纱覆面,一身沉疴,人瘦的脱了形,在这里向师父请命去梦阖洲。如果那次我没有去,他是不是可能就永远睡在梦阖洲里,不会再回来。
我这半生都因他悲喜,纠葛不清,爱恨交织,回忆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他亲手给我个了结,我才能放过自己。
我闭了闭眼,只等那锥心之痛刻入骨髓。
灵盘顷刻崩碎。
一身修为化作微光齑粉,风里都是震荡灵息。
我眼里模糊一片,只有眼前这片白衣。
抬起手不知是想抓住什么,可还是只有掌心里握不住的空气。
“沈凝!”
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名字,那声音何时对我深情如许,一向都是颐指气使恨不得骂我个狗血淋头。
我闭着眼,没有回头。
李芷云的声音由远及近:“你说呀!那日在裂云山,你为什么不说……”
头一听见她哭喊得撕心裂肺,我却忍不住笑笑,隔着自己消散的灵息,只能看见她踉跄跑来,却被萧轲拦住。
“芷云!你做什么!”
萧轲的表情看不清楚,可声音带着焦急。
李芷云缓缓跌坐在地上,看着我灵息消散,点点流光好像白日萤火,吹散在风里。
“沈凝……”
以前我追求境界,不惜铤而走险,可现在却觉得一身修为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笑了笑,却没什么难过感觉,可能是有些麻木了。陆冕为我废了两次修为,我如今和他也算扯平了,反而觉得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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