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认命地屈指在严宵寒掌心勾了勾,“有件事,我觉得或许跟这个案子有关系。我听沈大夫说,那个金吾卫死于脱阳急症?刚才我在店里取扇子时,偶尔听了一耳朵掌柜们闲聊。听说从开年至今,短短两个月,这一带的青楼里已经抬出去好几个人。最近的马上风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严宵寒起身,弯腰在他颊边亲了一口,低声道,“把沈遗策给我留下,剩下的事回去再跟你细说。”
傅深见他心里有数,点点头不再多说。严宵寒将他推出巷外,交到肖峋手上,转身欲走时,傅深忽然叫住他,扬手将那把折扇丢进他怀里。
他收手时袍袖在空中划出圆润弧度,青衣黑发,哪怕只能坐着,也透出玉树临风的潇洒风姿,引得楼前无数莺莺燕燕伸长了脖子偷看。傅深仿佛只是随手送了个小东西,漫不经心地道:“给你了。拿着玩罢。”
严宵寒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手指无意识地一碾,打开手中那把分量异常轻盈的扇子。
紫竹大骨,棕竹小骨,重云母洒银粉扇面,正面画着写意的明月高楼,背面则题了两句古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魏虚舟从背后贱嗖嗖地巴上来,一眼看见扇面上的两句话,嘴里差点啧啧出鸟叫来:“看看,都看看,这才是正房的气度……”
严宵寒刷地收起扇子,在他肩窝上威胁地点了点:“正房的气度暂时用不着你来感受。别废话了,查案去。”
话虽如此,他脸上的笑意却像个装满水的罐子,轻轻一碰就会溢出来。
魏虚舟盯着他走路带风的背影,忍不住心中纳闷道:“皇上给他赐婚,真不是因为可怜他打了半辈子光棍?”
严宵寒至晚方归,傅深一行人已在严府安顿下来。空置了一段时间的卧房又亮起了灯,傅深正坐在灯下看书。
他的眉眼轻轻舒展开来,凝神专注时少了那股冷硬的压迫感,连严肃神色也不再显得高不可攀,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专注看书,别人专注看他。
“再看就要收钱了,”傅深把书倒扣在桌上,凉凉地嘲笑道:“有点出息行吗,脸皮都快被你那眼神刮下一层来了。今天在百莺楼还没过足眼瘾?”
“还说没醋,句句离不开百莺楼。”严宵寒走进内室,脱了外袍,换上家常衣服,到傅深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非得逼我直说,那好吧。我其实不想用‘你比他们好看’这种话哄你,因为我觉得拿这些人跟你相提并论都是唐突了你。”
“你在我心里高高在上,无人能及,”严宵寒喝了口茶,平静地道,“是真心话,没有开玩笑。”
突如其来的剖白令傅深一怔。
“严兄?”
严宵寒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走到傅深面前,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侯爷,我很喜欢你,”他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所以我们之间一点误会也不要有。七年前的事,别再来一次了。”
傅深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本以为两人是住在一起后才日久生情,但从严宵寒话里的意思看,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难道自己还把他当朋友时,严宵寒就对他心怀不轨了?
“七年前,”严宵寒苦笑道,“但那时侯……我太自以为是了。”
傅深强压着震惊:“为什么?”
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啊!
“如果你愿意听,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严宵寒小心地在他鬓边吻了一下,“反正你只要清楚,我不会背着你出去找别人,就行了。”
“不行,”傅深干脆地道:“你好歹说说你喜欢我哪里,让我高兴一下。”
严宵寒:“……”
因自叙心事而变得沉滞的气氛一荡而空,严宵寒忍不住埋在他肩上笑出了声。傅深在各方面都是个很强大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严宵寒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在一根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艰难行走,每次一脚踏空、以为自己要粉身碎骨时,都被傅深在下面稳稳地接住,他侥幸地睁开眼,才发现云山雾绕之下,地面其实就在他脚下。
他始终是被包容的那一方。
严宵寒用低的只剩气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从头到脚,我碰过的、没碰过的——都喜欢。”
晚上,两人沐浴过后,并肩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傅深忽然想起白天的案子,用胳膊肘戳了戳严宵寒:“你今天说回家才能告诉我的,是什么来着?”
“哦,你说我去找的东西,”严宵寒翻了个身,正对着他,一手搭在他的腰上,“是一个靴掖。”
“死的人叫杨贺轩,是个金吾卫。武官平日里经常骑马,很少坐轿、但骑马时没处放东西,所以一些需要随身携带的小物件或者文书,通常都会收到靴掖里。杨贺轩的随身物品都已被收走,但我没找到他的靴掖。翠金阁也没有,所以我就去百莺楼找了一圈。果然,就掉在了他昨晚喝酒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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