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道:“见你皮肉结实,做菜正好。”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多有机会,你们皆没动手,怕不是为了口腹之欲。”顾深盘腿撑身,正色道,“我一贫如洗,流落至此,二位到底所求为何?”
“你既然知道我跟了数日,怎地偏到今日才来询问。”苍霁倒了桌上的冷茶,嗅了嗅又泼了。
“我原本尚不确认,直至昨夜再见两位。”顾深说,“若是有事差遣,大可今日坦然相告。”
“无事相求。”净霖倏忽睁眼,“却是有事相助。你寻家而至,在群山之间兜转到此,便没觉察早已顺了人的摆布么。”
“摆布?”顾深面露狐疑,“难道绕我入城,便是为了给妖做菜吗?”
“寻家方为关键。”净霖说,“若说冬林之丧可归于‘死’字,那铜铃找你便为了一个‘离’字。昨夜一梦方提醒了我,它既来了,便不是毫无缘由。”
“我家在何方自己尚且不知,旁人怎可相助。难道……”顾深话音一滞。
“你不知。”净霖终于能揉捏后颈,阖眼说,“此地必有人知。”
朱掌柜被捆得结实。他欲哭无泪,只得求道:“三位手下留情!我就是贪个口,没想杀人。”
“刀都磨你爷爷脖子上了。”顾深抱肩,“还在这儿放你娘的屁。”
“没、没死啊。”朱掌柜小眼眨弄,挤出泪来,他晃着身嘤嘤不绝,“我等山野小妖,几百年才能见次活人,这怎能怪我们呢!”
“看你皮薄肉嫩,往油里滚一遭,炸得外酥内软,想必味道不错。”苍霁脚踩着他后背,将猪精压下去。
“不成!不成!”朱掌柜啼哭,“比我好吃的妖怪这山里多的是!您高抬贵手,炸别人去吧!”
“此地的妖怪皆住在城中吗?”净霖拨开已催发嫩芽的枝条,转身出来。
“都、都住在这儿。”朱掌柜一抽一抽地,委屈至极,“昨夜那么多伸爪的,您不能厚此薄彼啊!要吃一并吃了,我倒也服气……”
“待在山里不痛快吗,来人住的地方装模作样。”苍霁脚下留情,没将人踩进泥里。
“本身都住在山中。”朱掌柜胖手抹面,砸了咂嘴才继续说,“这地本是凡人之城,后来人死绝了,山神爷爷独居寂寞,便要我等一并进来。每年冬春交错之时,方能出城会友,平素是进不来别人。”
“城中百姓因何而亡。”
朱掌柜目光回避,摸着自己短粗的鼻子,悻悻不语。
“摘了他的猪耳,下酒来吃。”顾深从腰侧拔出匕首,“整日听说妖吃人,今日便叫老子常常妖怪的味道。”
朱掌柜赶忙埋头进泥潭,憋着气慌声:“不忙不忙!我说便是!此地原先并无山神,因此城中人不拜诸神,故而四周妖怪簇生,就连分界司也不欲接管。这城中邪乎,女人们大多不苟言笑,也不出门上街,整日被关在屋中,偶尔入内一瞧,还当此城尽是男人呢!只是他们虽不拜九天诸神,却一直香火鼎盛,子嗣繁多,比那鼠妖兔精生的还快!我彼时出山望一眼,只觉得此城死气沉沉,心里也怕得很。怪异至此,不像是妖物,倒像是邪魔了。而后又过几年,大抵是分界司看不过眼,便差山神爷爷来驻此地,不消三日,此城中人死了个干净。”
顾深骇然道:“全部死了?”
朱掌柜说:“群妖狂欢,以为能得尸体吃个痛快。岂料山神爷爷不许,将这一城万人尽数埋压在地下,不、不知是独享了,还是就此搁着了……”
苍霁正欲开口,唇间便轻搭折扇。净霖若有所思,却并未询问。
朱掌柜抱头大哭:“我已尽数道来!各位爷爷放我一马!我历行百年方修人身,不仅岁数大,皮也糙肉也厚,吃起来必定味如嚼蜡!”
“山神……”顾深似也觉察些蹊跷,“山神现在何处?”
“落日余晖斜扫山脚,哪座山接了光,他便睡在哪座山下。”朱掌柜说,“各位爷爷可休提是我说的!山神醒时常游山林,不似巡夜,倒像找人。只他找了一年又一年,此处根本无有过客。”
朱掌柜答完,便经苍霁一脚踢回原形。野猪拱在泥水中打足了滚,方才脏兮兮地狂奔而去。
“神仙怎会做滥杀之事。”顾深说,“我是不信的。”
“兴许不是个神仙。”净霖目光随着日头而晃,他道:“山间小妖不常遇神,九天文书也非人人可见,要有意捏造,此地也无人察觉。”
“这么大的胆。”苍霁说,“修为低浅的妖怪可兜不住。”
“亲眼一见,方能明白。”净霖说道。
此时日已倾斜,酉时将至。
醉山僧被巴掌拍醒。
他侧卧在地,不情不愿地牢骚:“扰人清梦!滚滚滚!春分在即,南下诸地早已插种秧苗,你他娘的靠北群山还没走遍!误了北人农时,不怨人人骂你!”
“哎呦。”乌青常服垂袖扫在醉山僧的脸上,来人解了他的酒葫芦,摇晃一阵,苦着脸说,“怎地一滴也没留,我从南徒步而行,走得口干舌燥。”
“当差不力,怪谁!”醉山僧翻个身。
“几日不见,你倒是越活越落魄,九天之中奇葩无数,你是最闪耀的那一个。旁人再不济也睡枝丫上,好歹能唬一唬人,你就横在这破烂塌街头,活像被人打了。”东君抛了他的酒葫芦,就着醉山僧背上坐了,“容我歇歇脚。”
“快滚。”醉山僧烦道,“老子爱睡哪儿就睡哪儿,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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