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摇晃着铜铃,说:“一只破铃铛,这么有趣?你说我信不信。”
雪魅眼底阴冷浮动,声音如同哭泣一般幽怨缠绵,“你有什么宝物得不到?我便只是想要一只铃铛解闷而已,你连这也要同我抢?”
阿乙声音一变,倏忽抬高,“抢?呸!谁稀罕一个病秧子的破铃铛!倒贴给小爷我也不要!什么玩意,你竟说我抢你的!我今日偏不给你,你能如何?还不快滚!”
雪魅煞气横现,竟敢来夺,“还给我!”
阿乙身上系着浮梨结的印,鬼魅一类皆无法近身。他见雪魅竟胆大包天地对自己动手,连带着苍霁那份恨一并加到雪魅身上,抬脚将雪魅踹了个底朝天。雪魅不过是扑近了些,便被他五彩毛烫得吱吱叫。
“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也敢抢?!”
雪魅呜呜声咽,犹如女人一般的啼哭起来。阿乙越发长了威风,跳下野猪背,绕着雪魅踱步,孤高地抖擞着羽毛。
“认不认错?怕不怕我!你磕个头求个饶,我就不打你。”阿乙用爪踩着雪魅,“快些!不然今夜就要你死在这里,连魂都不剩。”
雪魅哭得愈发凄切,连阿乙都听不下去了。他抱头呵道,“不许哭!”
“还给我……”雪魅痴念道,“你还与我。”
“你对着一只破铃铛执着什么?”阿乙不解,“莫非与它有什么前尘?”
雪魅一时间只哭不语,阿乙大惊,“可这分明是净霖的东西,难道你与他有些恩怨吗?若是恩怨,你还要它做什么?如不是恩怨,噢——”阿乙自以为是道,“你们有旧情是不是?我说他怎地不囚别人在此处,偏偏要囚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我不要你磕头了,你告诉我,净霖是不是……”
阿乙还没蹦哒起来,便见周围走兽一哄而散。野猪头一个跑,边跑边嚎道,“快跑!快跑!”
“跑什么?”阿乙还踩着雪魅,茫然道,“跑什么!”
待周围都跑光了,阿乙方觉不对。因为雪魅也不哭了,只伏在地上动也不动。阿乙心中发毛,退了几步。见无人看他,便也转身就跑。可谁料他跑了几步,就被人从上拧着翅膀提了起来。
阿乙猝不及防,又恍然大悟,对雪魅恨声道,“你竟敢唤人来抓我?!”
他说雪魅怎地哭得跟个女人似的,原是为了引骗人到此地来。他们已到了山脚,不出几里便有人烟,又被山间异动惊动,只怕是来趁乱寻宝的人。阿乙扑腾无法,被人拧紧双翅,塞进布袋里。他此刻满心愤恨,竟不知道该恨谁了!他被阿姐束在原形里,碰上凡人便如同寻常禽鸟,逃脱不得就只能垂死挣扎。
“你想要这铃铛?好!”阿乙拽紧铜铃,在布袋里翻滚,气极反笑,轻蔑道,“你想也别想!我若被人带走了,它也跑不掉。没有净霖的命令,你此生都出不得此山!如何?你再也见不着了!”
却听雪魅扑了上来,雪屑簌簌地滑掉,“你还我!”
拽着布袋口的男人只觉得冷风扑打,冻得哆嗦一下,不欲久留,提着阿乙转身就走。
“哼!自作自受!”阿乙晃着铃铛,“你死都见不到了。”
雪魅嚎啕大哭,难过得像真的一样。
净霖望向西边,夜黑雪阻,什么也望不见。浮梨还待在一侧,心里古怪,因为她在净霖座下时,从未见过净霖同谁如此亲昵过,即便是称得上挚交好友的杀戈君黎嵘,也不过是给杯茶的待遇。她心觉苍霁邪性,却又因为琢磨不定净霖的喜恶而不敢贸然开口。她如今已失了净霖的宠信,故而更不敢多加插手。
谁知这一点忌惮,正中了苍霁的下怀。
“你去罢。”净霖眉心深皱,察觉铜铃远了,不欲再在此处纠缠。
浮梨伏身应声,连问也不敢问,只接了话,便退后,挥手将庭园化作萤光一点,带入空中。
“这下便是你我两个人,无人打扰。”苍霁说,“你若日日都这么听话,我倒省了许多力气。”
“手拿开。”净霖说道。
苍霁一只手掌从净霖的背部一路摸到尾椎,期间轻重不一地揉捏,仔细巡查。只道,“原来人的背部摸起来是这种感觉,你竟也有软的地方。”
净霖自然有软的地方,他肌肤所在之处无不柔软。苍霁对此心知肚明,却偏要将他掂在掌间,他若露出恼羞成怒的神情来,便不算亏。可惜即便苍霁扶到了净霖的腰间软处,也不见他有半分表情。
“你只需趴在地上。”净霖说,“我便帮你找到你更软之处。”
“我不过是抱一抱你,净霖,何必凶我?我此刻还心下慌张,怕得不行。”苍霁说着回首,目送云间游动的蛟龙远去,“铜铃在哪儿?”
“往西去了。”净霖说道。
苍霁却原地不动,他也知西边是中渡富饶繁华之处,万灵混杂。他犹豫这一瞬不是怕,而是掂量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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