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车马蹚过了一条还未结冻的小河,便在河边休整片刻。领头那辆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那男子身材高大,散发开襟,外披玄色貂鼠皮大氅,左手握着一柄长逾三尺的宝剑;女子穿一领大红云雷纹绢面斗篷,上罩雪帽,脖子上围着一圈火狐毛皮,更衬得肤如凝脂,鬓如墨染,端的是位绝色佳人。这二人信步走到水边,持剑男子忽从怀中掏出一副绘在黄绢上的图谱,摊在臂上,细细比对起来。
“卫庄大人,盖聂留下的这张地图,是否准确?”佳人在他身后静静等候片刻,不禁开口问道。
“放心。我师哥虽然脑子不太好,记性总算是不错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答道,“你看这里,连这条小河的走向也标了出来。可见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水脉,实在是了如指掌。”
“这些红点的标记是……”
“这是盖聂估计的,罗网为了与出逃的郭开接触,预先可能埋伏的几个地点。不过我很早就派人在附近探查,暂未发现有人驻扎的痕迹。”男子沉吟道,脑中飞快地计算着流沙的脚程和对手逃出邯郸的时日,食指漫不经心地在图上划着。
一年前盖聂在楚国的时候,曾说过以十万金换自己的性命,并不仅是一句戏言。他在被拘禁的数日内,绘成一幅异常详尽的邯郸西郊地形图,并断言郭开出逃所走的路线必不出此图以外。卫庄考量之后,认为他所谋之事确实可行。赵国西南多山,郭开若要带着车马、财货、私兵家奴,浩浩荡荡从邯郸跑到秦国,可以选择的路线并不多。而黄金十万实在是很大的一笔财富,既然有人为了它可以出卖一国,那么相比之下若只是为它多跑几千里的路,多等上一些时日,实在算不了什么。
从听闻秦国再次举兵攻赵起,流沙便开始了各种暗中准备。卫庄先派出少量探子,装扮成逃难的流民,在秦赵边境秘密打探。他自己则离开陈地,回云梦山盘桓了一段时日。数日前,白凤的鸟群在邯郸城内探得李牧身死的消息。卫庄立即率众动身,日夜兼程,先抵上党,再自太行山东麓往邯郸的方向追索。
可是如今一路行来,未免太过顺畅了,从未发觉秦人的埋伏。莫非盖聂的判断有误,郭开出逃的路线不是往西,而是向东入齐、甚至向北逃入匈奴?抑或自己太过急躁,李牧虽死,郭开仍有赵王庇护,因此暂时不必出逃?卫庄正在沉吟不定,忽然之前派出去的两名探子匆匆自东面返回,报道:“主人,前面有狼群拦路。”
“狼群?”卫庄失笑,心下也不免疑惑;云梦山中也有狼,他对狼的秉性亦略知一二:狼喜在晨昏之交捕猎,有时也在夜里,却极少于昼间成群出动;况且狼虽贪狡,倒也很识时务,若非饥饿到极点,遇到体型远大于己的食肉猛兽,如鬼谷一带经常出没的玄虎、卫庄等等,便会适时避开。敢在一行人强马壮的车队之前拦道不走的狼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带路。”
卫庄将地图折好塞回袖中,随那两人往东面走去。红衣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柄半似软剑、半似长鞭之物,握于手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大约走出百步,一群灰黑间杂的野狼已经赫然在目,竟有三四十匹之多:少壮者居外,老弱者居内,堪堪以身体组成了一个大圈,将地上的什么东西围在垓心;领头的几匹更是一直警惕地瞪着来人,不时露出犬齿。再往远处有几只秃鹫,或高或低地停在地面树梢,不敢近前。卫庄定睛一看,发现被狼群护在中央的一团血肉,隐隐是一个人的形状。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大略也看出来了,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此地曾驻扎过大军。”卫庄手指河水上游,那里有一块不曾积雪的空地,地面上覆着一层黑灰,隐约可见一些烧焦的圆木。“那是积尸架。一般打扫战场之后,阵亡士卒的尸体,要堆叠起来在木架上焚烧。不过听说秦军走得甚急,有些来不及收拾的尸首也并不奇怪。怪的倒是,这些狼护食至此,见人来了也不知避走,莫非从未在人手下吃过亏?”
他边说边缓缓抽出鲨齿,动作柔和,唇角亦带着一丝笑意,然而澎湃剑气却如狂风一般向四方奔泻;领头的野狼如犬似的低吠一声,垂头散了开去。
待几人看清了狼群围着的东西,方才真正大吃一惊——那是个躺着的男人,蔽体的衣物早已碎裂成丝,身上腿上血肉模糊。他的手边有一团混合在一处的羽毛骨肉,依稀可以辨认出原来是一只鸟。这时又有一只灰狼嘴里叼着秃鹫走来,轻轻摆放在男子胸前。
“它,它们在做什么?”红衣女子惊道。
卫庄上前一步,用剑尖挑开男子身上残破的衣物,扫了几眼。“腿断了。身上的是刑伤。还有气息。”
“这人,竟还活着?!”
“不错。若没有狼群,他大概早就死了。那些狼根本不是要吃他,反倒是在……喂养他。”卫庄心中一动,想到了久远之前听说过的一件事。
大约也是被卫庄的剑气所激,伤者□□了一声,缓缓醒了过来;但见他满脸干涸的血迹与秽物,眼睛也不能完全睁开。即便如此,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站在面前的人影,蓦地激动起来,嘶哑已极的嗓子一叠声地喊着:“……盖,盖聂!”
卫庄当即脸就黑了。
不过他尽量掩饰,鲨齿点在那人喉间凸起处,沉声问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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