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尚未作答,一旁司马师哧地一笑。他正为宫里新近御赐下来的一盆牡丹浇水——那牡丹果然名贵,艳粉一团,迎风怒放,实是秋日罕见,轻轻易易将司马府满院平凡花草压倒。但司马师这一笑,手里花壶轻晃,水便漫溢开来,惊得那盆中奇卉微微颤抖,花瓣失色三分。司马师赶忙提手要拭,然而看了看自己银色的袖角,又觉水脏,皱了皱眉。
司马昭愣愣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父亲有意令曹都督兵败?”
司马懿一脸严肃:“曹子丹雄才伟略,又是领军的大都督。我初得陛下信任,怎好对他行军指指点点?”
司马昭已然明白过来:“此刻曹都督受到重创,陛下除了父亲,还能用谁?……看来如今能与蜀寇抗衡的,我朝只有父亲一人了。”
司马师将花壶背在身后,轻轻笑道:“昭弟倒有长进,只是隔墙有耳,说话需得小心……花开须低调,何必招蜂引蝶,自引摧折。”说着,将那盆过溢了的牡丹弃置一旁。
正说着,便有宫中侍卫奔来,道:“陛下有旨,请都督速速入宫议事。”
司马懿笑看了儿子一眼,回房整理衣冠,接旨去了。
司马昭望着父兄离去的背影,一边觉得惭愧,看破了一层,却想不通另一面;一边心中热血重又腾起,觉得离建功立业不远。这些时日,他精心将玄衣残部重新修整操练,自己从别处觅来新的宝剑坐骑,四处寻觅军中老将求艺。因想起青衣少年师承赵云,心中不愿服输,遂四处打探,掂量着张郃老将军一代名将,既非诸曹夏侯嫡系,却声振二朝,便数次携礼拜访。
张郃虽老,精力却旺,见其意诚,又素来敬重司马懿,便应承下来。不期这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虽初来时武功稀松平常,却异常勤苦,格外要强。在剑场挥汗如雨,练罢复看兵书,偶尔歇息时,亦不多言,只顾把玩一支青色小箭。张郃远远看去,只觉细巧如玩物,临敌时怕没有半点用处,也不在意。
司马昭以往在自己府中练武时,众兵士对这位二公子,谁都容让五分,没哪个蠢才敢使跟他硬碰。后司马懿被撤兵权,远驻边城时,他也尝抱打不平,对些地痞恶少举拳相向;那些三脚猫的把式,怎是他习武之人的对手?用不上三招两式,早将人打得目青鼻肿,跪地求饶。因而心中便常自以为功夫甚佳。不料那日遭逢蜀中青首,斗不多时,便败下阵来,骄气顿挫。
此时每闻张郃夸奖,仍不敢掉以轻心。总要找军中武功高强者对练,也不告知对方自己身份,以求全力对战。果然便发现高人甚多,自己当初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偶有受伤之时,也总咬牙挺下,对自己十分下得了狠心,以求复出之日,在两军阵前扬眉吐气。尽管之前积累略薄弱,在这年纪提升不易,但一心苦练,天资本不乏,竟颇有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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