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吾道:“老三他……”
红蜻笑了,“管他去死。”
禹翎摸下巴,“哥你等下就这么哭丧着脸出去,他要是问你,你什么都别说,他再问你就哭。”
“不、不好吧……”
“没事,顶多他死心了,真以为里头这个死干净了,说不定一时脑抽,殉情的蠢事也做了出来。那时候才真是好玩好笑了。”
这话终于把红蜻刺激到了,他低着眼小声笑,也不知道是笑哪一个:“我活的时候不要我,等我死了,要他来陪我么?也好,也好,他要是真愿意陪我死,我也不如就这么死了。”
我怒了,他们一个一个这是开什么玩笑!
“禹翎你别添乱了,老三那边我去跟他说。红蜻你好好休息,我今晚会拦着老三,等明日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我再叫他进来看你。”
我把禹翎打发出去,找他自己随意找事情做,然后拉着老三去了我的帐篷,他像个惊慌失措的小狗一样看着我,却一句都不敢问。我这个弟弟从小就要强,老四老五满地打滚撒娇的时候他总是小大人一般坐一旁冷眼看着,可是毕竟是小孩子,会怕黑怕雷怕许多东西,憋得受不了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在我的门外蹲着,要一直等人发现了,被我牵着手进去,他才用惶恐胆怯的眼神看过来,嘴上一句软话也没有,还是硬撑着。
然后他就长大了,成为了这么一个不可爱别扭面瘫外加犯蠢的大人。
此刻他安安静静坐我面前,等待从我嘴里听到的判决,我看见他藏在衣角下的手,中风的老人一般抖成那样。我道:“他们唬你的,红蜻没事。”
很好,老三终于也哭了。
他现在是男子汉大丈夫,当然不会跟我一样整天哭哭啼啼的,可是眼泪这东西,不是想忍就忍得住的,我话刚说完,透明的水珠就哗啦啦从他眼里涌出来,无声的水流好像把一整夜的担惊受怕都洗刷出来,让人一目了然。
我只好拍着他的背,像多年以前,皇贵妃第一次发起疯的那次,抱着他哄他:“没事了,不怕。”
老三把头埋在我的肩膀,半天没有动静,我也不敢动,坐在那里僵直了身子。半响,老三才老头子一样,沧桑疲惫的道了句:“怪我,为什么要出身皇家。”
我们谈了一整夜,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还是相依为命的兄弟,窝在一起无话不说的时候。他这几年逼自己也逼得厉害,一旦开了阀就停不住,什么都倒了出来。
源头还是出在皇贵妃身上,她神智不清时好时坏,渐渐许多该说不该说的东西就全在老三面前说尽了。
“我才知道为何父皇一直不肯立后,不立储。才想明白,这么多年大大小小许多没有看清楚的事情。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也有点数,看着听着大概晓得,可是我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东西。”
比如说,比如当初父皇被立的同时,皇祖父干净利落铲除了当时皇后的父族;传说是急病而亡的大哥其实是被皇祖父下令活活勒死的,太子妃当着皇祖父的面撞柱自尽,然后皇祖父灭了太子妃满门;比如说,当年父皇几次险些被废,甚至有一次还担了谋反的嫌疑;还比如说,皇祖父临死前,还给父皇留了口谕,要父皇杀死我们仅剩下的两位叔父,而被皇祖父认为有威胁的老三老五,皇祖父也早早做好了安排,只要父皇按着他的意思一步一步去做便好。
——皇祖父已经为父皇选好了继承人,是老四。
老四长得最像他。
这些巨大而可怖的秘密蛇一样盘踞在皇贵妃心里,她那日渐膨胀的癫狂让老三终于也触碰到了所有的真相。
“我知道自己必定不会杀他们,杀我自己的兄弟。可是他们中的谁哪一日做了皇帝,会不会放过我们,这谁又能知道?我母妃放不下心,她太害怕。”
皇贵妃在她和老三随时会失去性命的恐惧里惶惶不可终日,她只能给自己找依靠。所以老三答应她,一定会登上皇位。他开始汲汲于营,生生把自己逼成阴郁深沉的老头子,也把红蜻给逼跑了。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为了那个位子,什么都不要,丢干净,最后成为了皇位的傀儡。没有一天能快活,能活得像自己。”
“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红蜻这样的人,一生也就只能碰见这么一个,若是丢了便再也找不回来。我还是狠心,嫌他挡了我的路,我不要他。”
那时年幼,还是小团子的小孩们在长廊上奔跑着,笑声动人,天真无邪。
裹得全身红通通的娃娃蹲下身,用手指头戳了戳另外一个端着小脸不说不动也不笑的娃娃:“喂,你变成石头了?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要跟我一起玩么?”
那时年少,渐渐长开身型的少年们在廊下听着雨声玲珑,春风得意,神采飞扬。
“你想做将军,横扫四野开疆辟土?打打杀杀也好玩么?那我岂不是还要跟着你吃那种苦头?”
雨声连绵下了一整夜,一开门,见到那张笑得肆意fēng_liú的脸,眉目如画,在雨中洗成朦胧的水墨,每一笔都刻在了心上。
“我爹把我赶出来了,你不收留我么?我可是——”
可是为了你,为了永远跟你在一起。
故事讲到后来,少年们终于长大,亲手碰触了冰冷残忍的现实,于是那些诺言,都成为了美丽脆弱的琉璃,经不起一点摧折。
“他爱娶哪位公卿的女儿就娶去,爱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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