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转了一圈后,小心翼翼地又把字铺平在桌上,发现没有流墨之后才终于放下心。钱先生却一下子从他的座位处踉跄出来,扑到了邵衍这边的桌边上。何教授原本还在怔愣,看到他后才猛然回过神。他看了看台下正在交头接耳看向自己这边说话的业内同行,又转头盯着正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在近处观察邵衍作品的金先生,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朵边上轰鸣吵闹,让他不知所措。
钱先生惊叹地摇头赞叹,半晌后才倏地看向邵衍:“你习字多久了?”
邵衍算了下自己的年纪,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对上他的目光,回答的就有些含糊:“记不起来了,十来个年头了。”
“不应该啊……”钱先生还是不满意,摇头晃脑盯着那字看了许久,才絮絮叨叨地反复轻声评判:“用笔这样平稳娴熟,十来个年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道?我从小习字的时候胳膊上还会吊沙袋,饶是这样,平时悬臂的时候都多少会有些抖……还有这字意,倒是符合你的年纪,但你这个岁数……怎么可能悟得出来?”
切。邵衍心想,悬沙袋算个屁,老子当年练字的时候,先生还朝我胳膊上放鸡蛋呢,掉了就打,你比得上么?
但即便是如同钱先生这样的疑问不断,这场文斗的结果仍旧是早已揭晓了。场内的媒体们凭借自己的判断和众人的反应,即便是不听宣读,也还是早早反应过来将摄像机对准了邵衍。邵衍坐在那边写完字后一动不动,看表情倒是没什么获胜之后的激动和喜悦的,众人于是便又涌去拍何教授的脸。
记者们都很是激动的,他们也没想到能让自己亲自碰上一回反转剧。这次的事件因为结局的不同一下子从何教授被不懂礼貌的小辈激怒出手,转变成了何教授倚老卖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反被打脸。何教授虽然不如钱先生那么有名,但身上深博奖获得者的名头也有些分量,有他的名气作附加值,关注度一定会大大提高。
何教授被四下骤然扫过来的镜头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匆忙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就要离开,可周围都围了满满当当的人,他愣是想走都走不成,只能在心里暗骂这些媒体落井下石。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狠狠抽自己两个耳瓜子,早知道这样和和气气的多好,再不济在茶楼里发现邵衍脾气坏时就应该离得远远的,干嘛要那么沉不住气!
耳边的轰鸣声越发嘈杂,何教授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展台软的像是棉花,头顶的灯光也在跟着癫狂。他背过身去躲开那些镜头,媒体们却在短暂的蓄势后一下子涌到了展台上,一部分去了邵衍那边进行采访,另外一部分则将何教授紧紧地围在了中间。何教授躲避不及,被各个媒体的话筒戳在脸上,只觉得每一句提问都像有人在提着剪刀扎刺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何教授您之前想到过会是这个结果吗?”
“何教授您看一下我们的镜头!请问您输给邵先生之后心里有什么感想?”
“您刚才表现的很惊讶,请问您之前为什么提出这个挑战呢?”
何教授怒极,只能反复推拒着伸到嘴边的话筒,嘴里不停拒绝:“我不接受采访……我不回答问题……”
p省内部协会的管事终于挤进来了,一群人将何教授和媒体隔开护下展示台,媒体们一路紧追不舍地提问拍摄,p省来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何教授这次是把一整个p省研究协会的脸都丢没了,老大把年纪公开挑战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比就比吧,胜了倒还好说,他居然还输了个一败涂地!这次来的媒体界大佬可不是p省协会能凭借自己在传媒圈中的关系走通的存在,消息一旦传出去,在之后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里都绝对会是p省研究协会最大的丑闻。何教授也不用再混了,不说内行们日后会怎么看待这次的事件,光是公众那边,一旦得知到他这次居然输给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消息,那么外界对他实力的质疑一定会如潮水般涌来。
外行们看书法本就是看个热闹,书画家的名气和业内的评判都会成为影响一幅字是否有价值的关键所在。名气这东西,品德不好没什么影响,但实力不行被打了脸,那影响绝对是毁灭性的。
已经能预计今天之后何教授的字画会跌价多少的p省协会领导盯着满脸颓然的李教授连弄死他的心都有了,协会里为了经营他的名气花了多少的钱财精力?好容易看他已经在朝着大好的方向发展了,谁知道这人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开始飘飘然,上赶着自己找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场戏快落幕时才赶到的人也不是没有,严稀跟着他的外国老师满脸状况外地进了书画馆,见周围挤得满满当当全场嘈杂,心里那点看热闹的火苗一下就旺了,上前拽住一个人就问:“老师,这里出什么事了?”
被拽住那人一脸的激动莫名,扯着他说了半天,着重形容了何教授仗势欺人反被打脸的细节,听得严稀心里都跟着激动了起来,连忙问他:“跟何教授比赛那人呢?”
“在那呢!”被拉住的老先生指了已经被搬开桌子的展示台,“你瞧上面全都是记者,肯定被人围在里头出不来了。”
严稀跟他老师说了两句,自己兴冲冲地朝着展示台上挤,就想看看那个拍出了这等反转大剧的年轻人得长成什么熊样。台上的记者摄像们被他给撞了个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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