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风找到长离时,是在长信殿的穹宇之下,少年站在起落的宫廷风云之中,红朱色的宫墙从他身边延展开来,殿堂两极上挂着的长信灯在风雪中摇曳,雪还在下,长离整个人都包在狐绒大氅里,怀里抱着一株腊梅,黄色的花朵衬出他无喜无悲的眼。
长离就站在那里,看着风雪之中走来的人。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静静走完最后一段路,直到云长风把长离送到目的地。
那里,早已等候着多人,半妖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骑在马上,安静地看着他们。
云长风轻轻回以一笑。
长离把腊梅递给他,语调甚是柔和地在云长风耳边低语:“阿风,我会让你后悔的。”
然后他退后一步,站在自己的马前,看着云长风,长离看向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轻易地让人想起刀上的血。
“那我等着。”云长风只是笑了一下,定定地与长离对视,最后还是长离轻哼一声,皱眉收回目光,翻身上马。
雪还在下。
飞奔的马儿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卷起千堆雪,还有林间的清香。
长央整个冬天都在生闷气,气长离没打个招呼就走了,气这个没有长离的冬天。
她本以为来年长离就会回来的,哪知边疆战事告急,蛮夷大肆入侵边域,烧杀劫掠,百姓民不聊生。
消息从未断过,有说一时被困良城,有说平南王单枪匹马入了敌军驻地,烧了对方粮草,有说请求陛下快快运输军资,有说平南王殿下带领将士们又一次冲锋陷阵,有说今日战况如何……
在第二年的冬天,长央抱着信纸,咬着唇狠狠地哭了一次,她是不爱哭得,所以即使哭泣也是压抑无比的。
云长风就坐在她身边,看斗转星移,玉兔沉落,曦光照耀——他陪了她整整一宿。
断断续续的,消息竟然来往了三年。
第三年的冬天,就如同十年前的冬天,大雪纷飞,从青苍而下,也有故人从远方归来。
“长风哥哥!”
秦时年看到云长风,手一下子就挣开了雪河牵他的手,哈着气跑到云长风面前,歪了歪头,然后举起双手,“抱。”
云长风把对方沾了雪的披风解开,放到雪河手里,才弯腰将秦时年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倒是重了,然后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要孤抱你?”
“我要长风哥哥抱我一辈子。”秦时年翘着小嘴,信誓旦旦地说道,换来云长风柔和的笑意。
笑闹一阵,云长风才把秦时年交给雪河,摸了摸秦时年的头,“你该回安乐侯府了,莫让你父亲担心,我让雪河送你。”
秦时年不舍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雪河牵着秦时年,如来时一般离开。
十年前的宴席,他因着年龄小而到处玩闹,记得那次还与长离走散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是在错过中互相寻找对方,如今却是怎么都不会了。
宴席上,长离从殿外进来之时,太后娘娘差点没忍住眼泪。
云长风起身微笑,轻轻抱了抱长离,扑面而来的是长离身上微凉的风雪的凛冽气息。
云长风感到对方的身体微微一滞,然后在云长风要抽.身时突然回抱住他,全身几乎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云长风克制着自己想一下子把他推开的动作,在长离耳边说道:“欢迎回来。”
长离眨眨眼,松开手,笑着道:“等过了这场,我定要与皇兄好好叙叙旧。”
云长风神色不变,微笑点头:“那是极好的。”
云长风回了位置,就见阿央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由疑惑,“怎么了?”
长央看着云长风坐下,终于咬着唇道:“我从未听阿离唤过你皇兄。”
云长风一愣,无奈地对长央开口:“或许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阿央。”
长离回了平南王府,半妖站在王府门口等他,罕见地穿了身白衫,腰间却缠着红色的流苏,衣带也是深邃的红,他在眼角画了红色的影,直勾勾地注视着长离,像个妖精似的。
半妖上前解了长离的大氅,上面清清凉凉带着冷意,长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去了书房,半妖笑了一下,不太在意的样子,施施然地跟在长离身后。
书房倒是安静,长离疲惫地揉揉眉心,看似漫不经心地研究兵法,但通过他时而皱眉拿起笔轻轻勾画,就知道他是极为认真的。
半妖也懒得去开口,坐在一边,手撑着下巴,纤长的指尖不着调地轻点着脸颊,眼珠子就悠悠地转来转去,却从没离开过长离身上分毫。
明明是同一张脸,在云长风身上是雅致无双,是世家公子,而在长离身上,却更像游戏人生的纨绔,然而壳子里面却藏着赤色的光,偶尔幽幽一闪,啪嗒一声,又暗了下去。
这三年的刀血洗礼,让他整个人都充满着一种凛冽而残忍的冷漠,眉眼看人时如同剑出鞘时的血光乍现。
半妖看得久了,便入了神。
长离懒散地卸了手中力道,把笔放下,就瞧见半妖的模样。
双目对视——
半妖瞬间就被入了三魂七魄,巧笑地站起身,上前忍不住勾住对方的脖子,笑吟吟地说道:“美.色当前,王爷就不做点什么吗?”
长离目光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显,勾起唇角,“妖儿今天怎得穿了件白衫?”
他边说边抱住半妖纤细的腰肢,半妖顺势就坐进了他的怀里,闻言轻轻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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