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幼年只顾刻苦修行,时常在野外不知踪影,父亲最初并不看重他,也由着他来,时不时才给回到这里的他一些指导,与我一道修行的时光少之又少;而当他自立门户之后,我们虽有书信与事务上的来往,但是除此之外,我便很难找到他了——不过,觉得有趣才出现,无趣便在家赏花酌酒,阴阳寮的工作却从不落下,如果硬要说的话,这就是之前我所认识的晴明啊。”
“……喂,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说,假如这件事情非常枯燥无味,那么就算出了人命关天的事情,晴明也许也不会理睬;但是如果这件事情非常有难度,非常有趣,晴明觉得它十分有价值,那他就会出现。有时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会去看看,这也是外人说他古怪的缘故。”贺茂保宪徐徐说着,时不时还会看看窗外的春景,“父亲逝去后,便由我来教导他,这也是父亲的嘱托,不过这段时间也并不长,这也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怎么个出乎意料了?”
“博雅中将自身是通过自身修行,而学着布下阵法并成功的人,有这样的天赋,自然不知道阴阳师对普通人来说有多么难以学成。”贺茂保宪将一直持有的扇子合起来,一一敲打着面前的地板,“对阴阳师来说,勤奋仅仅是其中一项最微小不过的要素,一个人生下来,是否与这个世界相合,是否具有能够领略其中奥妙的智慧,以及生辰是否适合学习阴阳之道,这些才是我们所看重的。”
博雅的眉头拧巴地更深:“那么你的意思是?”
“之所以说我觉得意外,是因为所有的法术,只要我略提一二,晴明便能施展地比我还好;我还没有察觉到的事情,晴明却能够有所察觉并且告知于我,这说明他有着绝顶的,令人难以想象的天赋。说起来,我自认天资过人,却依旧难以脱离俗世去领略世界的奥妙,而晴明却可以,这也注定了他会比我走的更长远。”贺茂保宪意味深长地说,“他的双眼所能看见的,和我们这种人所看见的,注定不会一直是同一个世界,这个道理,你懂么,博雅中将?”
“晴明那家伙可不像你说的这样,”博雅说,“我们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也许是失忆后性情有变吧,”贺茂保宪叹息,“听说他最近为京城解决了很多麻烦,看到他能有如此改变,还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替他高兴。”
屋内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沉默。博雅端坐在主人家对面,低头沉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贺茂保宪则招招手,在侍女的耳边悄声命令,让她们取来一些物什。
“既然你说晴明回老家祭祀母亲了,那么劳烦帮我跑一趟吧。”贺茂保宪声音平缓地说,“晴明呢,总是不在意世人的一张嘴会说什么,我却不愿意他这个时候惹上什么麻烦——这些金银和布帛就劳烦你送到他老家去吧,切记要叮嘱送东西的式神,这些是分送给晴明的弟妹亲族用的。”
博雅还沉浸在思索之中,听见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啊?”
“他的父亲,后来又生育了几个子女,因为资质普通,没能上京当官,”贺茂保宪说到这里,微微露出一丝嘲讽,“但是想必除了我,没人会提醒他吧,记得过去回老家祭祀母亲,他从来都是只带着式神悄然前往,从不理会父族,也是我偷偷叫人打点的,他知道了以后还会说我‘多管闲事’……但是他又何苦要听亲族的刻薄言语呢?不过是一点东西的事情罢了。”说到这里,这位晴明的师兄轻笑一声,“他遣散了所有过去的式神,新的式神想必不会让我的人进门,因此便劳烦你跑一趟了。”
博雅:“……啊?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还蛮关心他嘛。”
“父亲在世时常说要我们如兄弟一样关照对方,晴明又是我的半个徒弟,我怎会不为他着想,”贺茂保宪说,“听说博雅中将和晴明尽释前嫌,我还在家里高兴地多喝了几杯小酒。”
“尽释前嫌?我和晴明那家伙之前也没过节,哪里来的前嫌啊?”
博雅说。
“嗯?”贺茂保宪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这话怎么说?”
“你忘了我这几年基本上都不在京城么。”博雅看了一眼他旁边的一些册子,“你不是阴阳寮的么,记载并管理这些也是你的职责吧,每年的大典祭祀我不是几乎都不在么,晴明可是阴阳寮的阴阳师,又不是信使,上哪里去见我。”
“……你们之前都居然不曾见过一面?”
贺茂保宪惊讶地说完,陷入了沉思,随后便从身边正写就的册子下拿了几册别的递给博雅。
“博雅中将,请看看这个。”
04
“40,41,42……”
绳子一摇一摆,神乐拉着小小的衣摆和振袖,踩着落满了樱花的砖地,在萤草和童女的数数声下嘿咻嘿咻地跳跃,每当绳子从她脚下荡过,女孩子们的数的数儿就多了一下。
博雅在童男的带领下抱着大堆礼物走进庭院时,看到的就是妹妹在樱花树下气都不喘地跳绳的情景。
“啊呀,是博雅大人!”童女嫩生生从庭院的那头传了过来,“他抱了好多东西呀!”
负责帮忙摇绳子的萤草和童女停下游戏,神乐也不跳了,转过头来后便仰着头看着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石凳上的博雅。
“博雅?你看上去很不高兴呢。”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神乐就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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