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身体温暖舒服,虽然瘦了点,却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卿树感觉到肩上渐渐湿了一片。轻轻回拍他,自己停不下泪来,拿不出呢喃去安慰。卫遥心里觉得平静安宁,眼里的泪水却纷纷落落,掉在卿树肩上。卫遥闷声笑道:“懂事以来,我也只在你一人面前哭过。”
卿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哽咽:“哭出来就好了——你还跟小时候一样。遇到事情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卫遥“嘘”一声,闷声道:“抱着你就够了——我说不出来。”感觉卿树笑了声,卫遥便抬起头来,卿树面上还是泪水涟涟。
禁不住一一吻去他面上的泪,笑道:“怎么收不住泪了,嗯?”
卿树又哭又笑,卫遥凑上前去,吻在他唇上。
柔柔的唇瓣很软,带着卿树特有的清甜味道。卫遥轻轻舔过去,忍不住叩开他的牙关,一一舔过他的牙齿,去与他的舌尖纠缠。
卿树怔了神,一双眼瞪得极大,直到禁不出“嗯”了一声,才醒过神来,“呀”一声推开他,满面通红却并未松手。
卫遥微笑道:“止住了。”
卿树一怔,连耳朵一起红透了。
卫遥突然抱紧他,深深嗅着他发际的清香,轻声道:“卿卿……我该怎么办。”
卿树由着他抱着,知道他说的是去大太太那边告安的事。便柔声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第17章 大太太
大太太屋里依旧阴气重重。大冷的天就算笼了几个火盆,也挡不住寒气渗骨。
卫遥告了安,大太太木着脸,不理会他,也不理会卿树。她纤长的手一下一下拨着念珠,身上一袭墨色长寿暗纹大袄,平白添上分鬼气。又拿仙兔子母扣压了领沿,隐约可见底下的芙蓉白衣领。脚下是石青湘缎贵妃裙,垂到地上,把脚盖住了。衣裳长和长叠叠,她整个人都似没有了生气,静静地埋在华贵压抑的绸布里。
卫遥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想。
面前的女人苍老,憔悴。仔细看时,甚至还能看见她头上的白发——那是这几天才新添的。前几天看她时,她还有保养得很好的一张面皮,就算退尽妆容,也还算细腻白皙;有一双留着长指甲的手,指甲并没有涂红,反而有种天然的粉色,说不出的美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沉静的女人,把他的娘亲活埋了。
卫遥不想再看她。起了身要走时,大太太突然说道:
“她来了。”
卫遥住了脚却并不抬头,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卿树悄悄握了他的手,卫遥便淡淡道:“太太多想了。”
大太太“呵”一声笑起来,抬起一双乌黑的眼,死死盯住他。卫遥感受到她吃人似的眼神,抬起头来看她。
大太太年纪不小了,甚至已经步入衰老。卫老爷死去的这几天,她一下子回到老年人应有的状态。皮肤是一种衰老的松驰的白,嘴唇也收缩成刻薄的样子。可那双眼睛,除去泛黄的老年人特有的眼白,中间的瞳仁还是乌黑晶莹得像婴儿一般。
然而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的老人是可怕的。卫遥想起人家常说的“老而不死是为鬼”,又想起关于大太太生吃紫河车(胎盘)的传说,心里想到她为了青春永驻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不过几日光景就竹篮打水一场,不由冷笑一声。
大太太笑起来,眼睛带上几条笑纹:
“她来报仇了。”
卫遥冷笑一声道:“太太不要老想些有的没的。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不会到。”
大太太泛青的指甲掐进手心里,咬牙道:“你装什么?你不是见到你娘了么?难道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卫遥冷冷道:“二十十年前的事情,太太现在心里还怕。说不说其实也一样,结果最终是相同的。老爷死了也没拿太太怎么样,我又能怎样呢——太太以为呢?”
大太太面色一阵青白,咬牙道:“好,很好——”突然停了停,呵呵地笑起来:
“你倒胆子大,敢这样说话——你当你娘会回来报仇?呵……”大太太拿帕子掩了嘴笑道:
“回来了又怎么样?活着斗不过我,死后又能把我如何?她生前抢了老爷,抢了我的一切——就连兰若,呸!什么兰若,她才不叫兰若,我的女叫的是卫倾——因为她一句‘倾儿与我有几分相似’,就被老爷改了名——可她还不是死在我手上?我拔了她的舌头——她那时还没死,还有气呢,不过是气息微弱些——她昏死过去,我给她穿好身,趁老爷不在把她装进棺材里。”
大太太明显有些癫狂,语无伦次起来。卫遥听不下去,冷冷地道:“太太还是安心礼佛,好生歇歇神吧。”
大太太一把拽住他,嘶声道:“你跑什么?我埋了二十几年的话,你为什么不听听?你娘亲那样的贱人,生出你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遥甩开她要走,卿树拉拉他,低声道:“别走——听她说。”
卫遥想了想,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冷冷道:“太太有话就说吧。”
大太太收了神,发了会呆,猛然又笑起来:“你当我疯了?呵……”大太太喘口气,哑声道:
“头夜里我一个人守着她,听她在棺材里扑腾挣扎,死鱼似地扑打棺材壁——我早知道她会醒,早叫人在棺材里钉了细钉。她的手击打时被钉子穿过,我伏在棺材上,听着她把手脚从钉子上抽下来——她叫不出声,只好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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