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弦儿全身一颤,尽管来之前就知道英姿欲独闯敌营,此行定有去无回,可这告别时的话,他听着,依旧如雷贯耳。
六弦儿有些不稳的说道:“英姿......我知道,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英姿看着他,一时心中百感焦急,依旧是双噙泪的眼睛,在充满情愫的看着自己,只是他有些不能分辨那眼神中的情愫,究竟是何物。
“英姿,我在三月楼,只是琴师,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你知道,百枝门的出身......我也仅是为了谋生......”六弦儿混乱的说着,英姿忆起那日之事,心中极为懊悔,一把抓住他的手,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六弦儿又道:“我知道你从第一眼看到我,就不喜欢我,因为我长的像女人......可是,我不是天生这个样子,我入百枝门的时候,只有七岁,那时候我是个男孩儿的......”
英姿不忍再听,打断道:“六弦儿,我从来都当你是男儿的。”
六弦儿眼睛看着蜡光,痴痴的道:“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这样,那日,我不应该让千亿和他们走......”话说不下去,泪却无声滑落,英姿听着几乎窒息,闭上眼睛,不敢直视他伤心的表情。
“英姿......”六弦儿侧目过来,几乎颤抖的问道:“你,可以不去吗?”
英姿出了口气,说道:“我意已絶,纵死......不负他。”再看一眼六弦儿,又续道:“对不起。”
“我没办法做到让你不再难过。”
承诺的破碎让人无奈,六弦儿听后却只是委婉一笑,慢慢起身走到英姿身旁,道:“贺英姿,你为了不负他情可以下山赴死,那......我想问,如被捉去的是我,死的是我,那......”
“剿灭十里连营,一命不留。”话未说完,英姿坚定地打断了六弦儿。
话像刀割破胸膛,六弦儿强装笑颜,道:“我知你情深义重,此番来此,只为和你道别......倘若此事必要有人赴死,方才解仇......”
话音未落,六弦儿扬手拂袖,英姿只嗅到一股茉莉香气,继而眼前蒙上一层纱雾,身子一软倒在桌旁,恍惚中,他听到一个渐远的声音昵念道:“那我替你......”
☆、暗夜盛开的罂粟
六弦儿呆愣愣的望着竹笼青蛇,一刻钟都一动不动,这是师傅留给他的遗物,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真的用到。
但是眼前这个东西,是唯一可以将他从万劫不复的痛苦中拯救出来的,虽然,那将是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蛇很小,只有一尺长短,周身碧绿,背上泛青,常年休眠,不见血是不会醒来的。
六弦儿咬破手指,轻轻地将指尖探进竹笼,闭上双眸......只听到微弱的“嘶嘶”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继而,指尖上传来一丝疼痛,不是剧痛,但却锥心。
一股冰冷的感觉,慢慢的自指尖烫入胸中。
血在升温,一点一点,最后,浑身很热......有点像施展一掌生花的时候,那种浑身血液逆转沸腾的感觉。
整个房间很静,窗外明月高悬,只是缺了一牙,就像他此时的心,虽然知道自己的命运,但依旧还有一丝遗憾......无可挽回,毒已入体,六弦儿只有两个时辰,至多两个......生命最后的两个时辰。
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看一眼今天白天的太阳......因为,再也看不见了。
身体,渐渐恢复平静,心中也安静下来,六弦儿直起身来,向门前走去,却发现步伐变得很轻,而每一步,都能看到自己走出去的身体,再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将过去......这感觉就像灵魂追逐身体向前走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飞一般的速度。
走出攀月楼之后,他放开步子,向前飞奔。一步,就冲出数丈之远......而他的整具身体划过崖峰,只是一抹红影,乍一看,犹如巨蛇突出的血红信子,只闻其影,不见真身。
然而当他稍作停顿后,欲一鼓作气飞下高崖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六弦儿,你去哪?”
六弦儿一惊,猛地回头,看到范二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正错愕的看着自己,想必方才那一步跨越,也被他看见了。
范二的确是看见一抹红影自门口划过,才从堂内冲出来的,那种速度,以他轻功高强尚不能达到,他有些不能相信前面这个人是六弦儿。
“二哥......”两个字从口中说出,六弦儿一下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很飘,说出来的话亦没有底气,沉吟一会儿道:“我走了。”
“你去哪?”范二完全呆住,看着这一抹如鬼的影子,听着虚无飘渺的声音,他一时难以判断六弦儿出了何事,又见他站在崖畔,醒悟过来便本能的伸手欲去抓。
“别碰我!”六弦儿喝道。
范二以为他因英姿离去伤心要跳崖,连忙后退两步,想出言劝慰。却在这时听到六弦儿有气无力的说:“二哥,帮我告诉英姿......我没有难过,他的承诺,他做到了。”说罢,一步跃下山崖,范二再去看时,只见红影于垂直崖壁上四下飞窜,然后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范二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又仔细把六弦儿的话再重复想一遍,顿时,一个惊雷在脑中炸开了......
连营中夜火不灭,几百支火把将谷底照的通亮,数百座分麾罗列当中,哨岗上站着手持枪矛的卫兵,每座帐篷前,营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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