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紧接着轿身一晃,只听外边轿夫们一阵忙乱惊呼,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禾后寒一动不动地坐着,轿帘一掀,探进一张含情脉脉的脸来,桃花目高鼻梁,一双瞳仁好似秋水盈然,活色生香的美男子。
——江盛。
禾后寒的第一反应是把他一脚踹出去,不过他的第二反应更快地意识到了此处是闹市,人多眼杂。
禾后寒冷静地道:“不知江门主远道而来,本相有失远迎。”
江盛自来熟地靠过来,毫不见外地坐在禾后寒旁边,一边去抓禾后寒的手,一边对外边扬声道:“走吧走吧,别在这停着了。”
禾后寒不着痕迹地躲避着江盛,一边吩咐道:“走。”
轿子明明平稳得很,江盛却总状似无意地向禾后寒这边倾斜,口中不断抱怨着:“京城的路还不如宛州的路平坦!”
禾后寒讥讽道:“既然如此,江门主何必不远千里来这自讨苦吃?”
江盛笑意不减,情意更浓,“为了见到瑞声,在下吃多少苦都甘之如饴。”
禾后寒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简直比面对那一帮老油条老官场更头痛。
他本庆幸着江湖之行告一段落,他二人各回各处,各司其职,从此那恩恩怨怨就都过去了。哪里料到江盛此人如此难缠!禾后寒有些费解,这人江湖地位斐然,脑子精明武功也很霸道,传奇一样的人物,要什么没有?说句不好听的,他也算失身给江盛了,他还想怎样?难不成真要如夫妻过日子那般两个男人长相厮守?!那岂不是有违伦常,简直荒谬绝伦!
更何况他二人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是当朝丞相备受皇恩,江盛则是武林世家掌门人,说不好哪一天会就做了武林盟主,世事弄人让他们有过一夜荒唐,一次倒还瞒得下,若搞得天下人尽皆知,他二人还怎能容于世?江盛这般穷追不舍不计后果当街拦下丞相的轿子,未免太过儿戏!
禾后寒满心抱怨和恼怒——却不觉这些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只听江盛老神在在地说:“瑞声,今年春天在连谷山川上,你说我们过往一笔勾销。你以为江湖一行凡事皆可以公事公办,毫无个人感情,一笔账一笔清——可在我这儿,这条规矩是不管用的。我是一个商人,我不会只做成一笔账。”
禾后寒闭目养神,状似未闻。
江盛脸上丝毫不见尴尬,笑意盈盈凑了过去,锲而不舍,再接再厉。
丞相有何悦(上)
京城悄然褪去夏季燥热的蝉鸣,不声不响地迎来了飒爽的秋天。
禾后寒把摇得快散了架子的扇子一扔,长舒口气,感叹道:“这个夏天可总算熬过去了……”
小厮罗祥一边给他拨橘皮,一边接口道:“大人怎么这么烦恼,您可不知道,现在京城都流传这么一句话——南街丞相,北街将军,东边日出,西边下雨。夸大人和将军平分秋色,皆为皇帝倚仗。”
禾后寒瞥他一眼,懒得解释,心中思绪万千,皇帝登基的磨难至此差不多已经过去,如今正一点一点鲸吞蚕食地将朝局拢在怀中,皇帝重用他,也重用他师兄,这看似好事,却使得禾后寒更加无法同荣嘉禄亲近。他官居丞相,又兼护国公一位,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触及皇帝的底线,左右众臣的行为,他与荣嘉禄的交往必须极为精确地控制在一个分寸里。
累,心累。
院子前边突然闪过五彩缤纷的一片衣角。
禾后寒眼皮都不抬一下。
“瑞声!我今天特地去了趟佳宝记,给你买了些酥糕和糖渍果子,你最爱吃的口味。”江盛笑眯眯地晃悠过来,整个人看起来既轻松又雀跃,身上没有一点烦恼似的。
禾后寒烦不胜烦却避无可避,江盛在京城待了已有十几日,日日来相府骚扰他,赖吃赖喝不算还要赖住,若不是禾后寒当真动怒把他赶了出去,恐怕这人就厚着脸皮住下了。
江盛武功独步天下,出入相府如入无人之境,禾后寒拿他无法,这事也不好惊动圣上,难不成要发军捉拿此人骚扰丞相?
更何况即便皇帝知道恐怕也无计可施,天子一言九鼎,当初既然应允叫禾后寒做他惊流门一堂之主,如今总不能翻脸不认人。事到如今,江盛拿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赖着不走,禾后寒也只好受着了。
禾后寒挥了下手,罗祥会意地上前接过江盛手里拿的包裹。
江盛笑容满面地迅速坐到罗祥的位置上,十分有眼色地继续拨起罗祥没拨完的桔子,细长灵活的手指轻轻一划就翻开了柔软的橘皮,他在禾后寒耳边关切地问道:“瑞声近几日脸色总显疲惫,可是有烦心事?”
禾后寒心不在焉地回道:“江门主不是明知故问,天下皆知如今朝堂动荡,边关不稳,本相自然事务繁多。”
江盛看似心疼极了,两道眉毛死死结成一个多情的疙瘩,他柔声道:“若是在下能替瑞声分担一二便好了。”
禾后寒听了突然转头看向江盛,他半靠在椅子上,着一件里衣,外边只披了一件薄薄青衫,神色间略带期盼,看起来就像个涉世不深的书生,江盛顿时觉得软了一半的骨头。
禾后寒却道:“与其劳烦门主为本相做事,倒不如门主自己去哪讨个清闲,也好让本相少操些心,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岂不妙哉?”
江盛笑意不减,浑似豪不在意,声音蜜里调过似的:“瑞声莫多虑,在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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