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叹道:“非也。只是我心中有些事,横亘其中,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禾凝凝疑惑道:“哥哥如今贵为一国之相,何事能叫你如此难办?”
禾后寒一边捉着周婉灵两只小手,一边道:“天威难测啊!”
禾凝凝听出点门头来,她不敢多加议论,犹豫片刻,想了一想,转而问道:“总来咱家的那位江公子呢?从前我每次来都能碰上他,这几日却一直未见。”
禾后寒摸了摸周婉灵毛绒绒的小脑袋,她这会儿好不容易爬上了他的膝盖,正拼死了力气往他脖子上够,他一手扶着周婉灵,一边似是随口应道:“他走了。”
禾凝凝盯着禾后寒道:“不再回来了?”
禾后寒啊了一声,应道:“说不准吧。”
禾凝凝见他那副样子,顿时失笑道:“难不成你是因为友人突然离去,故而一时割舍不下?”
禾凝凝这句话对禾后寒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他面上却仍是不露丝毫马脚,淡淡笑道:“他搅得我府中不得安宁,三年了,也该走了。”
禾凝凝打量禾后寒几眼,半晌才道:“我倒觉得有江公子在,这空落落的府上热闹了不少。”
禾后寒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敷衍到了极点。
禾凝凝又道:“我倒希望江公子多陪陪哥哥,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极好的。”
禾后寒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禾凝凝这几句话明显是变味了,不过他装傻充愣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他懒懒地哦了声,道:“他在京城做生意,多得我照顾,我还给他开的客栈剪过彩,他欠我的人情,自然要讨好我。”
禾凝凝瞅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她心中一直隐隐的有几个疑点,其一,那江公子对她哥哥太过体贴了些,都赶上供着个菩萨了;其二,她哥哥这样爱装模作样的人,竟懒得和那人周旋,直来直去,不耐烦时就恶语相向,当着她面儿都不去掩饰……禾后寒从来嘴上没几句真心话,这么一看,他与江盛之间的接触模式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禾凝凝一直有点闹不清,他二人到底是交好还是交恶?这会儿她试探几句却见禾后寒措辞神情皆正经的很,叫她一时也说不准。
两人又在偏厅里晒了会儿太阳,周婉灵打了个盹儿,醒来就喊饿。
禾后寒从不知名的烦乱情绪中抽身出来,抱着把周婉灵转了个圈儿,哄道:“舅舅带你找好吃的去。”
禾凝凝打算明早过就带周婉灵回去,这一晚上禾后寒就吩咐厨房做了顿丰盛的晚宴。
周婉灵一会儿就吃饱了,挥舞着两只胳膊坐到禾后寒腿上乱动,禾后寒低头瞅了瞅她,正对上周婉灵仰着毛绒绒的脑袋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瞅他,禾后寒忍俊不禁道:“你这小东西,就等不得舅舅吃完。”
说完他就抱起来周婉灵,站起来往外走去。
禾凝凝连忙制止道:“你太惯着她了,把她给我,你先吃饭。”
禾后寒脚步一顿,他的脑海里猛地浮现出明桥的样子,那小小的娃娃抓着他的手,确切的说是抓住他手上的墨杵……那娃娃仰起头,也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地盯着他。
禾后寒心里一酸,不论他如何不愿去想,不敢去想,那都是他血脉至亲的侄儿,他的命运因他而改变,他的人生将与他休戚相关,紧密相连。那丁点儿大的孩童,他还什么都不懂,可他已经是一朝的太子了……他秘而不宣的身份注定了不会有一个真正的母亲来宠溺他,他甚至不是皇家的血脉……又有谁会这样宠溺他?
禾后寒抱了周婉灵坐回来,一边吩咐道:“把前些天从佳宝记买的甜点拿上来些。”
周婉灵有一个方面与禾后寒特别相似,就是饮食口味,皆喜甜避辣。
禾凝凝饶有趣味地看着周婉灵迅速地被一盘子软糕酥饼抓住了注意力,不禁笑道:“这馋嘴丫头。”
禾后寒也笑:“无妨,佳宝记的吃食的确很好。”
这时他脑海里又冒出明桥仰着脖子打量他的模样,禾后寒心里一紧,再也无法泰然自若,侧身对禾凝凝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与灵儿好好休息罢,明早我叫罗祥送你们回去。”
禾凝凝应了声:“你要注意身体,天这么冷,娘亲又不在,如今也没个人替你操心。”
禾后寒笑了笑,道:“再过些天我就整二十六岁了,哪还用人照顾。”
禾凝凝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道:“早晚会有个人的。”
禾后寒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暖意融融的厅堂里,周婉灵总算吃了个心满意足,抬头左顾右盼地找她舅舅,禾凝凝被她那茫然委屈的小模样逗笑了,在她脸蛋轻轻捏了一下道:“叫你就知道吃,看,舅舅不见了吧。”
禾后寒在书房里,他先叫罗祥搬了个暖炉进来,这才坐下来,对罗祥道:“你可还记得前年江盛赠予我的别庄?”
罗祥点头:“自然记得,就在蜂丘镇边上,依山傍水,雕栏玉柱,只此一家,江公子好大手笔!”他一边说着,一边啧啧叹道。
禾后寒不理会他的感叹,又道:“你明日起早,就送小姐和小小姐去那处。”
罗祥刚要张口问原因,就见禾后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他便把不解咽回了肚子,退下了。
室内静悄悄的,昏暗中一簇微弱的烛火蓦地闪动起来。
禾后寒将榴髓玉牌摸出来,摆在烛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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