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不算太冷,梅开时节很快就成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桃花布满树梢,随后桃花败稻田黄梅花香,转眼间凡间又度过了一个年头。
一年,史书上写来很短,细数着黄历又觉得稍长。当今天子聪颖好学,泽被苍生,天下太平,连青华帝君做客时都忍不住提及夸耀两句;又说太平之下的小小变故,紫微帝君断送了王母娘娘为他牵的一桩婚事,对着王母妹妹家的有嫦娥第二之称的侄女的闺蜜冷冷酷酷地说了一句“本君已有家室”后拂袖离去,小姑娘追到了他府上只看到粉色滔天的桃花,一颗玻璃心自觉受到了嫌弃,哭哭啼啼地跑回了家。
青华帝君晃着手里的小纸条,笑道,“我还知道梅花一些消息。”
去年春节刚过,梅花嫁的那位农夫上山打猎直至半夜也不见踪影,当时雪下得犹如鹅毛,意气用事的梅花不听劝阻提着灯笼只身就跑出了屋……再后来,据当地的村民说,那一晚夫妻二人谁也没有把家还,最终还是村长清晨领着大伙儿深入雪山,在一个抓熊的雪坑里发现的他们,彼时二人相拥而眠,抬回去费了老鼻子功夫。
青华帝君给的地址是离小城不远的一座小山附近,天华站在路口望着远山近村,白雪皑皑,中间是一条脚印走出的小路。他忽然想到,千里之外,也是一个拥有这样风景的地方,就在这样的气候里,曾断送了梅花的命。
可能是天华驻足得时间有点久,村里头打柴回来的农夫拍上他的肩膀,笑得一脸憨厚,“小兄弟,你是不是迷路了哇,我打柴前就看你站在这儿。”
天华看了看他,同样是微微一笑,“嗯,我不知道怎么出去了,可以去你家坐一会儿么?”
农夫眼睛小心地瞄过他们身后的村口,又看看天华一脸正直的表情,笑容变得很是牵强,“好,好啊。”
农夫住得是村里一个小角落,庭院都谈不上,看在眼里就是一座砖头盖的房子往外又圈出一块小土地,家里养了几只鸡一只狗,围在一株树底下追追跑跑,看起来过得并不富裕。农夫搓手紧张道,“我家里没什么好的。”
言外之意,竟把天华当做了心思不正的小人。
天华不以为然,大大方方抬脚坐在树下一把摇椅上,“嗯,还算干净。”
农夫无语,想来家中也没什么可惦记的,继而放心地闪进厨房。
摇椅旁边的那株树是株梅树,大片大片的梅花开在枝头,如火如荼,底下衬着满梢的白雪,看起来更像是一团在冰雪天里肆意焚烧的烈火。
“灵君……”冥冥之中似有声音自树里传来。
猛然转头,只有层层雪花簌簌落在地上的声音。
原来是幻听……
疲惫地闭上眼,又想起梅花跳下罪仙台时候的场景,当时有风吹动了她的头发,青丝飞扬,记忆中她又笑又哭。
青华托了地府的阎王去帮他查梅花今生的下落,他以为他只会看到一株梅树,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前世梅花嫁的那个农夫,在他的家里找到梅花所化的那株梅树。
她宁肯看他结婚再生子,也不肯接受与他分离。和他来世人树重逢,想必又是一番不可言喻的艰辛。
“你比我要勇敢得多”,天华坐在摇椅上喃喃自语,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又出现另一个红衣胜火的倩影,“你们比我们都要勇敢得多。”
农夫端茶出来的时候,看到天华坐在树下自言自语,心里奇怪,不由开口道,“那棵梅树我出生起就在那儿了,方圆百里只有它最会开花。”
他又摸摸后脑勺,有些困惑,“说来也怪,我看到这梅花就不由欢喜,它也会经常冲我抖动花瓣或者叶子,我感觉她在笑,而且就,就好像我们认识一样。”
天华听闻掀起眼皮看看他淡淡说道,“哦,是么?你运气不错,这株梅树生得极好,普天之下再无第二。”
语气里的骄傲却是盖也盖不住的。
农夫听得一愣,心里不由寻思:莫非他是看上了我家的梅树?细想下来,更觉可疑,三步两步就跑出树下,挡住天华的视线肃穆道,“这,这株梅树,就算它价值连城我也不会卖的。”
意料之外,那奇怪的人非但不恼,反而继续问他,“你娶亲了么?”
农夫错愣,红着脸道,“还,还没。”
天华抬手摸了摸梅树的枝叶,像抚顺一般,随之又温柔一笑,“那你今后娶了亲也要好好待它,万不可叫人欺负了去。”
“那是自然。”农夫没有细想就答得信誓旦旦。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树枝上的积雪里,雪花融化,似有泪珠滑过了树皮。
农夫怕他又迷路,一直相送到村口,挥手作别的时候,那奇怪的客人又忽而转身,从袖子摸出一根梅花式样的簪子,轻笑着说,“刚才多谢厚待,区区心意,不成敬意。”
雪花与刚来时相比又飘大了不少,山路难行,许是真应了刚才糊弄农夫的那句话,没走多久天华就迷失在了茫茫雪地里。
用石头做的标记再一次被雪花涂抹得痕迹全无,天华蹲在地上,有些无奈地怀念起当初肆无忌惮用法术的日子。
没了蟠龙的古镜忽然在怀里跳了一下。
山里山外都是雪花在地面上闪闪发亮,一龙一人在雪地里犹为明显,尤其还是混得黑漆漆的一龙一人。也不知他们这几年遭遇了什么,离去时他们一个是衣冠楚楚的少年郎,一个是威风八面的傲然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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