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车,他也没机会问出,澄清真相的这期《明珠连线》到底还播不播?
他在网上查了查红十字会的高层,很快发现马术山庄里那个谢顶是商业红十字会的负责人,说白了就是红十字会里专搞三产的,跟明珠台旗下的子公司还有业务往来。
虽然虞仲夜只字不提刘崇奇的案子,但他却能感觉到他别的话里充满暗示,一切理应到此为止。
先是《东方视界》挑唆,再由《明珠连线》煽动,一个错误,经无数巧合拼凑,又由无穷恶意怂恿,它已经积重难返,谁也纠正不得了。公检法公平正义,红十字会依然仁善,媒体最大程度地扮演了一个监督英雄的角色,公众们的知情权与窥私欲一并得到满足……就连刘亚男,或许都因此一偿夙愿。
这场全国范围的闹剧,每个参与者都得到了最能令他们为之欣喜的结局。
除了刘崇奇本人。
除了真相本身。
周四早晨下了点雨,不大,牛毛也似,但天被泡得阴冷灰白,没有盛夏的气象。
刑鸣几乎在办公室里熬到天明,回家洗漱一下小盹片刻,又开车回到了明珠园。在电梯口撞见有阵子未曾谋面的骆优,还有这次台庆晚会的一位副导演。副导演一直没机会将两位主持人凑齐,便在电梯里争分夺秒,将整台台庆晚会的流程简而化之与他们过了一遍,又另约排演时间。
骆优笑看刑鸣,一张俊美的脸熠熠发亮,说我没意见,全看刑主播的时间安排。
骆少爷还是识大体的,没为了一个奖项就闹情绪,跟刑鸣你来我往,谈笑风生地过招。然而副导演离开之后,狭小的电梯空间内,气氛就陡然诡异起来。两人同时陷入沉默,直到骆优率先道歉:“不好意思,上周末家里有事,没来准备台庆。”
刑鸣不说话,只是不冷不热地瞥了对方一眼,心里那点傲劲上来,骆优之于他,不管是金话筒还是虞仲夜,都差不多可以归档于败者一类。
骆优不以刑鸣的态度为忤,笑笑说:“恭喜,今年金话筒提名是你。”
刑鸣心里在乎,嘴上却说:“我不稀罕。”
“不稀罕这荣誉也是你的。我也不稀罕,但我习惯了。”从不屈于人下的骆少爷,习惯了所有荣誉、褒奖与注视都是自己的,他突然伸手将一排楼层的按钮全部按下,“我外公还受邀参加了台庆晚会,可惜台上领奖的不是我。”
电梯每一层都得停下,等于把他俩暂时困在了一起。刑鸣微微蹙眉,不解对方要干什么。
“虞老师没有告诉你吗?”骆优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你也就配知道一些床上的事情。”
狭小空间内气氛愈发压抑,骆优的脸孔倒映在电梯门上那面反光玻璃上,经光线折射,五官微微错位,俊美得近乎狰狞。 但刑鸣面露微笑,坦然接受挑衅。他完全不打算跟这人再争口舌之快,他俩在这儿剑拔弩张,结果沦为全台人的饭后谈资,何必?
骆优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准备澄清节目的时候又去做了采访,刘崇奇突然中风了,一把年纪屎尿不禁,瞧着很是可怜。明明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见人就拉着袖口,求着还他一个清白。上头希望检察机关尽快起诉,一审法院尽快判决,但我认为没必要,该抢救的抢救,该取保的取保,板上钉钉的案子,若不按司法程序来,反倒容易招人话柄……”
电梯时升时停,刑鸣看着骆优两片美妙的嘴唇不停翕动,两耳轰鸣。
“澄清节目确实做了,但没打算播出。虞老师看得出那封伸冤信是苏老师的笔迹,他没跟你说的我来告诉你,最好别把你师父也扯进来。刘崇奇的家属已经想通了,说到底,刘老师年事已高,性侵女童原本也判不了多少年,台里已经有高层为此受了处分,不算处置不公,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才是最皆大欢喜的结果……”
电梯终于停在了《东方视界》小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但刑鸣一动不动,门打开时刑鸣的一个组员正打算进来,但看见门内两个祖宗神情异样,犹豫一下,又止住了脚步。
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继续上升。
“虞老师有他的眼界与计划,这个关乎调任晋升的时间点上不想生事。金话筒是我主动放弃的,我永远不会让虞老师为难,我知道他想给你补偿。”
刑鸣冷笑,这人这话多高明,还真成了辅佐霸业的贤臣,用心良苦,用情至深。
电梯停在了《明珠连线》小组所在的楼层,也不知是否巧合,他当时抢了刑鸣的办公室,又正好在他新办公室的上头,有意无意地就压了这么一头。
骆优出门前回头看了刑鸣一眼,嫣然一笑。
“你不用去找虞老师理论,他今天不会进明珠园,我外公请他下棋去了。”
周五的《明珠连线》播出什么内容不是秘密,稍一打听就一清二楚,国际板块讨论的是朝鲜核武器危机,国内改版部分的选题则是《最后的民间手艺人》。
刑鸣有些茫然地问《明珠连线》里一位还算相熟的编委,下一期呢,播什么?
那人神态轻松地回答,日本国会的党首辩论与《十年徒步中国——传奇探险之路》,不是快到余纯顺诞辰了么,这两年不怕死的探险家层出不穷,这种精神可畏也可嘉,正好做个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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