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面对我没有好感。但过去的事情,我还是要说明白。当年我匆匆离开农场就是回家商量与你母亲的婚事。可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走就是永别,如果我知道……”
艾伦说到一半的话却突然停住了,他没有等来岳藏舟询问的目光,他的儿子明明才只是二十岁,却像是一位入定的中年人一样好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如此一来,艾伦却更加心痛了,甚至泛出了一股不能呼吸的痛。没有人天生冷硬,艾伦不知道岳藏舟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样的,但其中他这个做父亲有不能推卸的责任。
可是当年的事情,就是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选在不去找戚澜,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艾伦压下了心中的苦痛,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叫岳戴赟,你奶奶姓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见证她与你爷爷结两姓之好,并能文武双全。不过,世间已经没有岳戴赟了,如果你去查会发现那个人在七四年的时候已经死了。”
岳戴赟本来父母双全、上有兄长下有兄弟,当初他情难自已冲动之下与戚澜在一起之后,马上就想要回家把婚事落实下来。但是天意难测,他到家的那一天,竟然也是等到了灭门之灾的那一天,家里被查出了早年奶奶与姐妹的书信,好巧不巧那个通信的人去了湾湾。在那个年代与湾湾的人有联系,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岳家包括旁支都牵连在其中,有些人甚至做伪证想要揭露他们的所谓罪证,而保全自身。但是家中上下十多口人,还是被下了牢。
这里面的事情说起来云里雾里,现在看来甚是荒唐,但当时除了在外插队的岳戴赟没有一人幸免,不是说判了死刑,没有到那样的地步,不过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原来有些联系的人都撇清了关系,躲得远远的。后来短短半年时间,岳戴赟的双亲与兄弟就都自杀了。
岳戴赟还是因为一个发小的通风报信,才躲躲藏藏没有回家。只是那时他知道绝对不能再去见戚澜了,这事情牵扯太大,只要沾上了就是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现在能做的就是离戚澜越远越好,不能让任何人查到她身上。他也庆幸,与戚澜间的关系没有被农场里其他的人知道,就是有人查也查不出戚澜与他的关联。而且因为出发得匆忙,也没有对戚澜说过他家的具体位置,就是戚澜恨他背信弃义,总比祸及戚澜一家的好。
戚澜失去了他一定会痛不欲生,但也许活着就还有希望。可是,岳戴赟已经求天无门告地无路,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家破人亡的飞来横祸,让他动了自杀的念头。
“岳家在广粤一带,我到处躲藏却还是被发现了。他们在追捕我的过程中,我落海了,他们以为我死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却也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还要我活下来,让我被一个港岛的渔夫救了。”
岳戴赟之后浑浑噩噩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在港岛是黑户,好在是偏远的渔村里,也多半都是淳朴的好心人才没有为难他。两年后,救他的渔夫出海死了,这下他又是孤家寡人一位了。
当时,他觉得自己就是灾星再世,要不然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也留不住。渔夫没有小孩,在他过世之后,岳藏舟被同村的一个青年人拉着去了米国,那是村子里对他最好的一位同龄人,看不过岳戴赟的形如枯木,想要让他换一个环境好好活下去。说来那位是来打拼的,却没有想到他们再次遇到了海难,青年人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岳戴赟,自己被无情的大海吞噬了。
“我的一生要说不幸,过于不幸。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救命恩人也好,至交好友也好,一个也留不住。”岳戴赟说到这里眼中已经泛红,也是在那一天他一夜白头。
父母死的时候,他来不及恨,要永远离开戚澜的时候,他不敢再有奢望,但当最后一个对他好的人一命换了他的一命时,他再也支撑不住了,既然命运如此不公,为什么要让他活着。
“你周叔是个好人,他最后的遗愿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代替他活着,在米国拼出一个天下来。他说指不定哪一天就天下清明了,我受的冤屈都能昭雪,也能再见到你母亲一面。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也许要更久。但是不管多久,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岳戴赟哽咽地苦笑了起来,活着却是对他而言最难的事情。在乎他的人都不在了,他在乎的再也不能见到,亲人天人永隔,爱人只能陌路,朋友为他而死,可是走投无路到了这一步,除了活着,他已经别无选择。
也正是因为无从失去,让岳戴赟变成了艾伦,他硬是在这十多年间在米国这样一个对着华人有着过分歧视的地方拼出了一方天地。手上再也不干净,但是到头来,才发现这样活着真的毫无意义。
“十年前,华国的政策改了,我回去过,想要找你的母亲,可是音讯全无。勉强打听到了她老家的地址,也已经是人去楼空。我不敢有更多的动作,岳戴赟这个人已经死了,却更怕流言蜚语打扰到她的生活。”
岳戴赟当时已经不抱有希望,即便当初有千般理由都是他放了手,那不如就让戚澜平静地生活,而他也早就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青年了。
“我以为,她应该已经嫁做人妻,过着太平的日子。就再也没有想过要找她,等到以后政策再开放一些,如果能无所顾忌地回国见上一面,知道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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