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还稳得住,问了她一句:“通知家属了吗?”
“我听见教授给患者的双亲打电话了。”护士小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等护士关了门,有马拍拍他的肩:“锦史郎,你在这里等着好吗?我去联系静江小姐。”
他机械地点头,明白这样安排最好,自己仅剩维持表面镇定的力气,不易和人好好讲话。
有马去了很长时间才和静江一起回来。原来正在科室实习的她手机没电了也没发现,有马打不通电话,便向路遇的医生打听了实习生们在哪里,才把人找来。病人的姐姐敲门,同样被拦,但她拜托护士把弟弟的手机拿出来,理由是要跟弟弟的朋友联络,有些人的电话号码自己不知道,这个要求倒是被满足了。
谢过护士小姐,静江转向有马:“情况不妙,有马君,我不能再帮小热隐瞒了。时间很紧,眉难高中那边有没有谁能让我只打给他,就通知到所有人?”
“鸣子硫黄。”有马爽快地回答,“不然还是让我去通知吧,静江小姐应该很想陪热史……”
“谢了,不过我还要催一下爸妈,再打给妙姨还有……还有烟君。所以你们留下吧,等下小热可能会被送到重症监护室,要麻烦你们跟过去了。”小跑着去打电话之前,静江向他俩深鞠了一躬。
对鬼怒川家的家教有吐不完的槽的草津,忽然很感激鬼怒川夫妇教出了意志如钢的女儿,使他无需在这一刻和有马分开。握着有马的手,感受到恋人身体的温度,他才觉得自己依然是个活人。
那一天时间的概念仿佛特别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和有马等了多久,只记得那扇门最后一次向他打开时,静江还没打完她的一串电话回来。摘下口罩露出皱纹密布的脸,老教授对他们宣称“已经尽力了”。有人推来了担架车,要送小热去的地方却不是重症监护室。
他在有马搀扶下挪动到床边,看到小热还没被白布盖住,一名护士在拔去他身上七七八八的针头管子。“死”这个字眼太沉太重,沉重得他拒绝去想,但只看小热一眼他就意识到,这样形容凄弱的人是永不会再醒来了。
他遗忘了自己的出身和教养,遗忘了高贵、骄傲与矜持,哭得像个小孩子。有马让他倚在自己怀里,摩挲着他的银发,反反复复。
后面发生的事,他印象不深了。约略是静江领了父母来,和千田教授争辩了几句,教授请鬼怒川夫妇去谈什么事情,静江也去接她叫来的什么人,临走前又向他和有马一再鞠躬道谢。然后他俩跟着担架车乘电梯到地下的灵安室,他全程被有马扶着,不要形象地啜泣不止;再然后有马找了椅子让他坐下,他拉起小热的手,越哭越厉害,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一部分——也说不上来是哪部分——随着挚友一道死去了。
向流星祈求过的“永远在一起”似镜花水月转瞬成空,数月前还在为不能一起出国上大学烦恼,那时怎会料到,以后连小热的音容笑貌也不能再见了。想和小热泡温泉,想吃他煮的甜咖喱,想一起庆祝大学毕业、入职、成家……想得整颗心脏发疼,却没机会实现了。
从此他要在没有鬼怒川热史的世界里活下去。认识小热之前,那个世界并不让他怎样难受,如今是什么令他一想到要回去就控制不住流泪呢?是小热留给他的太多回忆吗,还是两人无法制造更多回忆这件事本身?
有马等他哭了好久才劝了一句:“锦史郎,当心别哭坏了身体,看你这副样子,热史也会不放心的……”
他继续哭着不回答,有马的话倒是听进去了,想的却是让小热那个大傻瓜不放心更好。小热拒绝跟他去英国时,理由就是放心不下由布院,而他去哪里都没问题不需要担心——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所以他想,不放心更好,不放心便能做了鬼也长长久久地记挂着他。
他又哭了一阵,听见灵安室的门开了,新访客竟是由布院。望着自己曾经一见就来气的家伙掀开白布、哭倒在地,他非但没有气愤的情绪,反而悲从中来,哭得更是伤心。那家伙是他最讨厌的人,同时亦是小热最喜欢的人,是那份不曾告白、没有交往、夹缠着谎言和重重顾虑、仿佛唯有泪水能够印证的雾里深情始终指向的人。
“……不应该……”他哭喊出声,“不应该变成这样的……”那个认真又和善的小热,温厚而柔韧的小热,用尽全力燃烧过,为什么会湮没于黑暗,没发出一点光呢?
有马知道劝不住,也不再劝了,默默给他和由布院递纸巾,直到两人都无力再哭,才把由布院扶到椅子上,简要地说明了情况。
等阿古哉和防卫部那几个后辈也来了,遗体被运走,有马让众人先回眉难等待参加葬仪。高中生组来时是搭阿古哉的车,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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