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青刚来瑞阳城不久,并不知道哪家铺子的宣纸是最好的。问了那些资格老的先生,一个个讳莫如深的样子,学生们更是一问三不知。合计着萧巷和薛老先生也算是忘年交,便上了这幽深的巷子寻人来了。
萧巷走在沈亦青的斜前方,依旧是上次一样的情形。只不过这次,萧巷将梅花印戳和印泥交给了沈亦青,让他自己掂量着往墙上印。
沈亦青走在萧巷后面,端详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梅花引戳。看着印戳,因而也就没注意路。余光瞥见前面的萧巷向左一拐弯,沈亦青也随之一拐,结果撞到了墙上,额头上蹭上了一块白粉。
“我说沈先生,你就不觉得疼?”
沈亦青抬手用袖子蹭了蹭自己的额头,对着面前一脸无奈的萧巷说道:“无妨,我脑门硬。”撞不坏。
萧巷低头看着面前还在拿袖子擦额头的沈亦青,微微笑了。沈亦青初来的那段时间,街坊邻里都在讨论这真吾书院怎么来了个这么年轻的先生,萧巷晃着个酒坛子听进去了一半,另一半由着碰到的那天填满了。
萧巷双手抱胸,看着把自己越擦越脏的沈亦青,伸手按住微微上翘的嘴角,放低了声音对沈亦青道:“我帮你吧,就这么点白粉也足够你蹭一脸了。”
沈亦青放下手,仔细辨别萧巷刚才的声音,还可以感觉到声音里带着的清淡的笑意。想必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用爪子洗脸却把自己越洗越脏的小花猫。
萧巷掏出白绢给沈亦青擦脸,沈亦青眯着眼睛问他,“萧公子,这瑞阳城里哪家铺子的宣纸最好?”
“哦,是城西九溪巷的叶家铺子。”
“城西?”
“嗯,城西。”
沈亦青在自己心里面画了张地图,正把脑袋里面知道的那些地名一个一个在地图上按成戳儿,按着按着就都变成了梅花戳儿,跟萧巷的那个梅花戳儿一样一样的。
“好了。”萧巷说道,随后伸手拉住沈亦青的手腕子牵着他走路,防止他拐角的时候再把自己往墙上送一回。
给花猫擦脸一次就可以,再多几次就觉得烦累了。
买完宣纸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顺着来时路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走到了萧家,萧巷就停了下来,叫沈亦青等着他,自己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沈亦青的下巴搁在怀中的宣纸上面,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进去没多久的萧巷拿着一枝梅花走了出来。
萧巷将梅花放在那宣纸上面,对着沈亦青说话,声音低低沉沉的,却好听得紧,他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弄系列,为自己的智商捉急o0q
☆、痞子与先生02
后来沈亦青才从薛老先生那里知道,萧巷是不轻易送人梅花的。
能够得到萧巷折梅一送,那得是萧巷看得顺眼的人。薛老先生说完,看着书院中的梅花,喝口茶,悠悠然地又说道:“过些时日,桃花该开了吧。”
沈亦青失笑,这桃花梅花有什么干系么?
这么想了好久,也得不到回答,见着忙碌的萧巷,沈亦青想了一会儿,就开口问了出来。面前的萧巷罕见地穿了一身白衣,正拿着一根细竹竿轻轻敲击着桃花枝,露珠“啪啪”地落了一地,还有几滴沾湿了萧巷的鬓发。萧巷听得沈亦青的问话,转头反问他,“你觉得桃花和梅花有什么干系?”
沈亦青思索半天,笑说道:“因为你这里,只种了梅花和桃花。”若要送,也只能够送梅花和桃花。
萧巷丢了竹竿,也不说什么。往树下凉榻上一躺,抖了抖手,将宽大的衣袖摊好,便合上双眼。沈亦青见此情景,只是起了身,拍掉衣服上面的花瓣,根据印象去了萧巷的书房拿了毛笔和砚台就走了出来。
院子里,桃花初绽,梅花尚未落尽。两树红白交相辉映。
沈亦青搬了个小马扎过去,坐在萧巷旁边。一手执着萧巷宽大袖子的一角,一手提笔蘸墨,信手画了起来。沈亦青边画,嘴里边念着虞龢《论书表》里的一段,“……有一好事少年,故作精白纱裓,着诣子敬。子敬便取书之……”
“……你们书生就是讲究,画个画还要带掉书袋。”听了一会儿,萧巷突然出声。
沈亦青一哂,道:“这书生就是如此,一时半刻不讲究,骨头缝里都难受。”
萧巷伸手挡住眼睛,似乎是要睡觉去了,对沈亦青道:“沈先生,你接着讲究。我先睡一会儿,巳时三刻的时候再叫我。”
刚到巳时的时候,沈亦青画完了画。将最后一朵梅花画完,沈亦青收笔。看了萧巷的衣袖半天,沈亦青提笔写下几个字,拎起萧巷前几日才挖出来的桃花酿,嘴里嚼着一块点心就离开了。
院子里面,萧巷撑着衣袖晃了半天,才把衣袖上的墨水晾干。
萧巷哭笑不得地看着腰带附近那几个苍劲的大字,暗道,这个书生一点儿都不老实,趁着他睡觉的功夫把酒给偷走了。藏了几年的桃花酿,一转眼就落入了小贼的手中,萧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回屋换了身衣裳,萧巷溜溜达达地便出门了,准备去真吾书院逮那个偷酒的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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