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你这里出什么事了?”红衣少妇款款而来,明眸善睐,端庄秀丽,“呀,这是生人气息!”
她惊讶的看着红玉臂间晕厥过去的方兰生。
“菱纱,这位小公子大约是染上地底瘴气,可以把人带到你居处疗养吗?”韩北旷征询道。
韩菱纱点点头:“当然可以,跟我来。”
红玉道了声谢,架起方兰生跟着韩菱纱离开。
韩北旷凝望方兰生远去的背影,嗟叹一声,此子怕不是寿数长久之人。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云溪
远方传来白雪琴音,悠远绵长。
白梅成林,俊雅的男子席地而坐,一袭杏黄色的衣袍,盘起的腿上置着一把古琴,方兰生认得那是九霄环佩。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冰凉的琴弦,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在指间流泄,山间清风拂面,扬起白梅翩跹摇曳,花瓣落在他的肩上,襟前,琴面,点点宛若落雪,回眸一望,浅浅一笑,眉目如画,似回fēng_liú雪,如沐春风。
他温柔的说:“小兰,坐到我身边。”
方兰生顺从的走过去,坐下。举止丝毫不见犹豫,就仿佛他们还是当年的总角之交,他还是那个温和谦逊的欧阳少恭,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方兰生。
少恭嘴边噙着清浅的笑意,琴声未歇。
“小兰又被方二姐训斥了吗?”
“……”方兰生摇摇头,没有会训斥他的人了,早就没有了。
“那是遇上什么伤心事了?”
“少恭为什么会这么说?”
指尖轻拨,似静逸飘浮的流云,“因为小兰在流泪。”
一滴泪落在手背,尚余残温。
方兰生怔忡的盯着欧阳少恭,任对方俊美如玉的容颜已在视线中模糊。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杀了我姐姐?
为什么要伤害大家?
为什么要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要百里屠苏死……
千般疑问盘亘在方兰生的心中,也让他的心无时不刻不在承受炼狱般的煎熬。
想着想着,他发现他根本不了解欧阳少恭,就像欧阳少恭从不懂他。
“少恭。”
“嗯?”
“眼泪停不下来。”
“……”
“心也好疼。”
“……”
“我喜欢百里屠苏。”
面对意料中的沉默,方兰生突然笑了起来,泪水肆流,渐渐模糊了清秀的面容。
他时喜时哭,哭时在笑,笑时像哭,似魔怔了一般。
琴声琤鸣。
少恭,为什么我当初要和你一起离开琴川。
如果守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是否二姐就不会死,也不会有晋磊,更不会有百里屠苏,我的人生会不会稍稍幸福一点。
若是那时候在蓬莱与你一道走那该多好,就不用在这人世苦苦挣扎。
少恭,活着好累。
琴音渐渐低去,如飘零游子的悲思。
失去意识前,方兰生似乎听到幽远的浅唱。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红玉轻轻退出房门,掩上门扉,神色忧虑。
方兰生目下的情况比她想得远要糟糕,忆起青鸾峰那晚方兰生昏迷时紫胤说过的话,心不由沉了沉。
“心魔……怎么可能……”红玉喃喃道。
“方公子情况如何?”耳畔蓦地响起女子询问的嗓音。
红玉转身望去,却是韩菱纱站在身后,她走过去微微一笑,“暂时无碍。”
韩菱纱放心的点了点头。
红玉美目在韩菱纱身上流转一圈,出其不意的说:“此次多亏白夫人了。”
韩菱纱眨眨眼,突然一顿,杏目圆睁惊讶的说:“你知道我?!”
红玉掩唇轻笑:“果如天河所言。”
韩菱纱更诧异了:“天河!”
“我本紫胤真人剑匣中古剑红玉剑灵,曾在青鸾峰照顾天河一段时日,从天河口中得知。”
“紫胤?难道是紫英。”
“正是。”
“哈——!”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红玉噙笑。
“他们……他们还好吗?”多年未见,忆起昔年挚交,百感交集。
红玉回答:“他们过得很好,临行前主人和天河托我向你夫妻二人问好。”
既是怀念,又是感伤,“我们也很好,再过不久便刑满轮回了,若非文谦的身份,阎罗也不会给韩氏一族减刑。”
红玉缓缓点头:“如此甚好,夫人与公子伉俪情深令人羡煞。”
韩菱纱摆摆手:“叫我菱纱就好。”
红玉浅笑:“好,菱纱。说来,怎么不见白公子?”
“我让他去照看一个孩子了。”
“孩子?”
“那孩子是个残魂,我见他孤苦无依便时常去照看他一下。”
红玉敏锐道:“他可是叫百里屠苏?”
韩菱纱摇摇头,红玉露出失望之色,然而下一刻神情凝滞。
“他自称韩云溪。”
身后猛地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红玉蹙眉,暗道不好。
“他在哪里?”方兰生扶着门框问。
韩菱纱见他脸色苍白,没来由生出不安感,道:“云溪就是你们要找到的人,方公子还是多加休息等身体好转再去不迟。”
方兰生摇摇头,固执的问:“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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