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如果安安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我就不该出现。”
“嗯,也是。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人的电话你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我和她熟悉的环境是篱笆村,那里的电话也换了,当时村子里就几家装了电话,别的都不记得了。”
“安安妈妈的呢?”
“我不记得她的号码。”是啊,苏伟英当然很清楚安安的情况了,但她的外国号码太长了,我一直就没记。
嫂子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好像彼此都意识到牵起这个话题只能徒增惆怅。那个傍晚我们到海边散步的时候,再次躺到了细软的沙滩上听海潮,我们决定第二天到渔村买点土特产,后天就回去。在回去之前再细细感受海的博大,浪的吟哦。
第二天清早,我们就往渔村走去,远远地被一个景象吸引了。在渔村最远的一段海滩上,有几个人在烧东西,那东西五颜六色的,在一个大火盆上蹿了蹿就消失了。我们不由得走了过去。
原来是几个渔民在烧纸钱,那纸钱很特别,不仅有“钱”,还有衣服裙子鞋子袜子,有房子,有船有车,还有两个漂亮的灯笼,两把漂亮的花伞,两个艳丽的花冠,两个海鸟形状的风筝……它们组成的,俨然是一个温馨美好的世界,一个可以称之为天堂的地方。我不由仔细打量那四个祭奠者:一对中年夫妇,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好像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文青姐——”一个少年发现了我。
我一惊,犹疑着靠近他们。是青叶的弟弟……
我明白了,他们在给青叶和英子烧纸钱,这天是她们的忌日吧?七月初……
听到儿子叫我,那对夫妇都停了下来,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走到他们身边打了声招呼,默默看着火盆里蹿跃的火苗,仿佛看着青叶和小英姣好的青春笑脸。我拿起旁边的树枝,征询地望了那一对夫妇一眼,他们的表情很友善。我就轻轻拨动火盆里那些交叠在一起的花纸。六年了,青叶和英子,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
烧完了纸钱,大家就默坐在一旁。青叶的父母我只见过一次,就是青叶和英子被打捞起来放在沙滩上的时候,青叶父亲青黑着脸呆立在一旁,青叶的母亲和英子的母亲在呼天抢地地哭号。我那时候恨透了这三个悲苦的人,他们只给我留下了狰狞的面孔,全然没有今日的安详。青叶的两个弟弟我见过几次,因为青叶热情地邀请我到她们家做客,弟弟都很爱姐姐,当然尊重姐姐的朋友……
“如果她们还在,我们一定会让她们像你们一样。”青叶爸爸看着我和我嫂子,眼里是沉淀的悲伤和悒郁。
我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意思。
“只要孩子感到快乐就好了,我们明白得太晚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是从胸腔深处哼出来的气。
“事情都过去了,别太悲伤。”我没别的话说了。
“那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懂事,孝顺,勤劳。”青叶爸爸抿了抿嘴,他哽住了。
青叶妈妈一直没说话,就望着海出神,这时候说:“要让孝顺的女儿安心,我们不能难过。”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这跟六年前那个悲号的女人判若两人。
“妈妈说得对,我们要快乐,姐姐才会安心。”青叶的大弟弟接口。
“你老婆吧?你们很幸福。”青叶爸爸突然又转向我。
“……”我心惊了一下,简直不知道他说什么,脸上就一阵凉一阵热的。
“不要担心。我知道你的事。”他不再看我,“我打骂青叶的时候,她说她们不是见不得人的人,说你是从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你也喜欢女人。”
“哦……”我明白了,但我身边的是我嫂子,不是我的爱人,我并没有爱人……
“你的父母是了不起的父母,我惭愧啊——”他站起来对天长叹一声,独自转身走了,那么苍老的伛偻的背,至少比他的实际年龄老十岁……
“谢谢你,青叶有过一个理解她的朋友……”青叶妈妈说,眼里充满着泪。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像我妈妈的一样粗糙,黑黑的脸上布满皱纹和黑斑,她过早地衰老了。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好,你是个坚强的妈妈。”我说。
“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老哭啊,这样对不起女儿。小英妈傻啊,跟着女儿跳到海里了,小英要知道多伤心啊。青叶一直就爱笑,小时候看到我们不笑她就难过、害怕。”她的泪眼看着我笑了笑,是世界上最心酸最动人的笑,“活着,要快乐……”
这个女人的话令我震撼,他们夫妇的话令我震撼,人在经历了以后往往会达到另一个境界,哪怕是普通得如他们的渔民。
下午,青叶的大弟弟到旅馆来找我。
“文青姐,这是你的书吧?”他手里拿着一本普希金诗集。
是我的书,我离开s城的时候带在身边的唯一的一本书,里面有安安最喜欢的《致大海》,她最喜欢听我朗诵的《致大海》,她说和我到海边去,让我对着大海朗诵给她听……我就把它揣在背包里,虽然不一定看而只作为一个亲密的存在。离开海岛的时候我把它遗落了。
“是我的书,我以为早丢了呢。”我接过书,很感激地对他笑。
“那时候听说你生病走了,有些东西忘了带走,我想可能你还会回来,就帮你放着。”他被阳光晒得黑红的脸露着腼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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