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一小瓶,一边在心里琢磨:什么时候出菊花沐浴露,菊花洗发水,菊花枕,菊花香囊呢?一边就忍不住笑起来,年轻的花店女孩站在我面前,久久地定定地“看”着我,弄得我赶紧低下头,我在想,她都是这么盯着客人“看”的么?好像我每次来她都一直盯着我看的,呃,还不仅是“看”,而是在“审视”……现在的人真的很狡猾,带上个墨镜来放肆。这么一想我也抬起眼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这下好了,她不仅不回避,还咧嘴开心地笑了。最后是我失败地红着脸走了,那么黑的巨大的墨镜!我的眼睛不是对手!
“安安,我们做一些菊花茶好吗?让你爸爸妈妈带在身边喝。”我看着在秋风中绕着菊花丛转来转去的安安。
“嗯,好啊。”安安愉快地应着。
我们拿来两个择菜用的竹筐,一同跑到院子来。
“菊之夭夭,灼灼其华”安安一边跨出门槛一边柔声说,“日出东南隅,照我辛氏楼。辛氏有好女,自名为文青。文青善种菊,采菊院门口……”
“哈哈哈,你胡说什么呀!”我奇怪这个家伙竟能把诗背成这样,“辛氏楼里的好女是辛安,怎么会是文青呢?”
“好女就是你啰,我没你好。”安安“欣赏”地朝我甜甜一笑,就走到密密的菊花丛,一边扬手一边又甜美地念着:
“采采菊花,薄言采之。采采菊花,薄言有之。采采菊花,薄言掇之。采采菊花,薄言捋之……”
我停下手,看着菊丛里无忧无虑的八岁的安安,她的短发在秋风中柔柔地闪,把丝丝缕缕的阳光轻轻地拍打在她脸上,那柔美的童音随风飘着,扬着,飞着……
“安安,你知道你念的是什么意思吗?”这个神奇的孩子是怎么理解诗经的《芣苢》的呢?
“就是采菊花呀,采呀采呀,采呀采呀,采了又采,采了又采。”安安愉快又响亮地说。
我们把采下的菊蕾晒干,装了满满一大瓶,可是安安爸爸妈妈半年都没回家,宋妈也说,我们这样的“茶叶”怎么好喝呢,最后我们就把它做成了几个香袋子,安安要里带去上学……
几天后,我真的在“最初的爱”见到了菊花香袋!还有菊花蜜!
那个装菊花蜜的瓶子尤其吸引我。一个倒心形的玻璃瓶,上面戴着一顶滑稽的“草帽”,其实也是一个玻璃瓶盖,只是做成草帽的形状,瓶身上有两张微启的嘴,分别居于瓶子的两侧。一张嘴的一半是橙色的一半是绿色的,对面的那张则一半蓝色一半黄色,上下唇的颜色刚好错开。
呵呵,甜蜜的吻,遥远的吻,若即若离的无比渴望的吻,捉迷藏似的孩子气的吻……我忍不住笑起来,而且越看越想笑,结果就哈哈大笑了,再也不管失不失礼了。
我越笑就越起劲了,简直无法遏制,就像黄河之水天上来,什么堤坝都被冲毁并且遁于无形了。我把这段时间储存起来的所有快乐全释放了出来,就像烟花般飞溅、绽放得满天满地。
突然我的笑容定格了。花店女孩异常严肃难过地看着我,两行眼泪像两条平行线,滑下她的脸颊。
我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实在太放肆了,伤了她自尊了。想起这半个月来我的多次“冒犯”,还有她的花店带给我的多年不见的喜悦,我非常愧疚。
我掏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她并不接,我拉过她的手,把纸巾握在她的手里,她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她的手很暖很暖,刚握上我就觉得我的手心要出汗了。
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是你的瓶子很有创意,你这里的东西都很有创意,很美,它们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谁知道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猛然转身走到花店里间去了。
我呆立了好一会儿,只好纳闷地转身离开。
十、错觉
第二天,当我惴惴不安地步进馥郁街的时候,我又一次惊呆了。
“最初的爱”大门紧闭,那一扇卷闸门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那个开在一朵白菊中心的蓝色的“爱”字像一只凄凉无望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怎么会这样呢?我有点头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跟我有关吗?突然,我感到非常虚无,脑子里出现了一系列类似幻象的记忆,这半个月仿佛是一个梦幻。
这个新花店的出现带给我无尽的快乐和惊喜,它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心灵的一扇窗,让我重温了许多甘醇的片段。它的来是对我平静生活的温情抚拍,它的去却是对我已经慢慢鲜活的内心的敲打。最初的爱,菊花,《雏菊》片尾曲,陶渊明,田野,菊花茶,菊花香囊……我好像突然才惊觉,怎么这里出现的一切都是我喜爱的?怎么这里所销售的都是我认为无价的?怎么这个店好像是开在我心上的?谁这么知道我,谁这么贴心地生活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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