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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初夏的下午,戴向军又向家里寄出了一封信,贴上邮票,塞进校园湖边那棵大树下的邮筒里。这是他每两周必做的一件事,他知道每当这一封信投进去的时候,恰好应该就是前一封信刚到远方母亲和姐姐手中的时候。路上不出意外的话。
但这次不同了。这一刻,他大概不会想到,这封信没有如愿以偿的在两周后到达母亲的手中。而且,他更加想不到的是:这竟会是,他在这校园寄出的,最后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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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二十年了,戴向军早就改名为‘戴巷君’。
这个下午他又来到这曾经的校园,偶有经过的学生带点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位一身儒雅西装打扮却拄着拐杖的瘸腿男人。戴巷君个子不高,瘦瘦的,白白净净一副典型南方人长相,不戴眼镜。虽然四十了,但看着也就三十出头没多少的样子。他拄着拐杖拖着残疾了的右腿一瘸一拐的走在这校园的小路上,看着既不像老师也不像学生。
曾经最初漂泊在异乡的日子里,无数个夜晚望着那陌生的西洋建筑,摩挲着自己残废了的,一到雨天就隐隐作痛的右腿。。。他总会想到这里树下的那个绿色的邮筒。。。想着那最后一封信里写了什么。。。母亲和姐姐收到那封信没有。。。
头几年的四处辗转,拖着当时还不习惯的废掉的右腿,先是窝在潮湿闷热的越南,想过去打听父亲的埋骨处,后又听人说是埋在了境内的,境内。。。对他说已是境外。。。又辗转到冰天雪地的几近西伯利亚的地方,高大鬼子的伏特加常常让他这个身有残疾外表文弱如书生一样的南方男子不知所措,甚至还粗野的对他做了那时他认为很‘不堪’的事。。。他醉过,哭过,疼过。。。自暴自弃过。可是他挺过来了。。。他渐渐习惯了这条废了的右腿,习惯了某些突如其来的噩梦。
没有身份,语言不通,甚至连最基本的,健全的四肢都没有,他在码头起初的日子是很难过的,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但这个沉默瘦弱的南方男子总是一语不发默默承受。后来也慢慢结交了些朋友,大家扶持着帮助着他谋了一个仓库记账管理的工作。他很感谢这些人,这些朋友,他视他们如至亲一样。大家聚在一起过春节的时候,他端着碗,看着碗里一个个饱满的饺子,冒起的热气氤氲朦胧了他的眼,他流泪了。。。。。。
往昔校园的读书时光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但,这就是人生,虽然和别人的比,曲折了些,但想起曾经身边熟悉身影的消逝,他常会恍惚的想起那句话,那是他那个年代的人很熟悉的一句话:‘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却死了’。他用麻木抵抗住了疼痛。
渐渐的,时光将麻木也带走。他活着,每日都呼吸到这世界的空气。活着,总是好的。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是青青的野草。’周围的人好奇他的经历,好奇他那条伤腿的,背后的故事。。。但无一例外的,都佩服这个白净瘦弱一身书生气的男子,骨子里透出的那份淡然和坚毅。
他还是幸运的,后来又经帮助和介绍,有了新的栖身之处,在别人看来,甚至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好地方。他学了一技之长——文科生出身的他,迷上了那些西洋古董钟表,在灯下整天整夜的拆拆装装中,他的心很静。况且,大方的p先生有着丰富的钟表收藏和交际圈子供他实习,他开始了这么多年来最美好的人生时光。他甚至还在当地华人开设的店里买了毛笔和字帖。凭着这份毅力和心境,几年下来,他写得一手颇看得出功力的好字。慢慢的,他也融入那个社会,身边往来的还都是中上流人士。只是在偶尔有些敏感的聚会,激烈的言辞中,他依然白净的面孔总是沉默,一如十几年前那个每晚在校园湖畔边沉默的青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个‘历史系’的弃儿,在十几二十年的辗转中,在尝尽各种酸甜苦辣中,在接触各方言论和资料中。。。这个世界,已经给他上了一堂最深刻的历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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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很静,一瘸一拐的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小径上,时不时抚摸下路边的树干,看着这变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的校园,看着身边一个个和当年自己一样青春的面孔,夹着书从身边说说笑笑,或者匆匆而过。。。他几次想张口打听‘历史系’在哪里,想一下终归没有问。
那树居然还在,可那树下早就已经改造成了一个临湖绿化带,以前放邮筒的地方,大概是吧,放了一个木制的座椅。他在湖边坐下来,放下拐杖,看着这傍晚秋风吹皱的湖面。对这里一切的印象和怀念,由最初的单纯到后面的刻骨铭心再到后面的迷茫。。。再到,现在的单纯。看着四下亮起的教学楼图书馆里明亮的灯。。。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只是,二十年过去了。
他坐在湖面,看着晚风吹皱起的湖面,心里很静,静的仿佛看到二十年前那个干瘦的少年,那个自己,随时都会从对面的湖边夹着书走过来。。。
他的眼眶有点潮,心里竟有一丝庆幸。他深深吸了口气,天有点凉,看来今天出来是穿少了。一样的湖,变的,只有人。唉,果然是年纪不饶人了,当年的自己,曾和那个湖边的倩影,和三五同学说着聊着,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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