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寺庙存在了很久了,久到可以上溯到珈蓝上面的姬氏王朝,久到见证了王朝的覆灭,兴衰更迭。
如今,旧朝如梦,梁间有鸟空啼。白日里上香的信徒三三两两,夜晚枕着漫天的星子入睡。朝闻晨钟,夜听暮鼓,研析经文,许能造福苍生,修成大般若的善心。
这不是唯应该在的地方。东里夜从心中升入如此的荒谬之感。
唯那么骄傲,一袭青衣,剑气凌冽,灵山之巅,曾与江湖八大高手战成平局,掩月剑光芒四散,和着狂傲的容颜,竟能让人睁不开眼睛;细雨泛舟,曾豪言以对,说今生定能快意人生,把酒畅饮。
可是,十年前,名噪一时的掩月公子消失在江湖人的视线,不管东里夜花了多少心思,却依然找不到一点影子,如今,竟是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地方吗?
难怪,难怪……
心乱了。不明,不解,难过、委屈……一向不露行色的东里家主,竟然一时间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突然,有人推开了门。东里夜暗自敛去情绪,右手食指夹着的黑棋,决然落下。又成了一个让人云深雾绕的东里家主。
“父亲还是这么有闲心,左手和右手下棋,这么多年还没下厌?”东里御天手中还提着酒壶,白玉描金的领口还占着酒渍,坐在东里夜的面前时,竟然又勾起往事。
东里夜讥诮的一笑,不知道是笑眼前的人,还是笑自己。那一笑,占尽风情。只可惜,东里御天看在眼中,却是冰凉。
“天儿,与我对弈一局。”
“父亲从小教我各种技能,却从来不肯教我下棋,如今这会儿,找不到对手了吗?”父子两个四目相对,眼中绝无父慈子孝的人伦之情。
“为父知道天儿天资聪明,下棋之事,想必可以无师自通。”
黑子白子,棋局之上步步为营。东里夜悠悠而坐,下棋极为谨慎。而东里御天落子随心,棋风诡谲,初看缓和,实则凌冽。
白子黑子都像诱着对方钻入自己的包围,可是皆被对方识破。
落下最后一子,东里夜叹道:“看来为父真的没猜错,天儿果然天赋异禀,棋术怕是与为父已经不相上下。”
“父亲下棋,世间少有对手,刚才不过是照顾着儿子,御天知道。”两人的对话,旁人听来,皆是父子相对以礼,但是两人却知道,期间隔着怎样的鸿沟。
放下手中的棋子,东里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之后,才缓缓道:“天儿上次受伤,为父也没来得及去看看你,现在怎样了?”
“已全无大碍。”
“自从十六岁为父将东里家交给你之后,还没出现能伤你之人,这么狼狈的回来,可让为父伤心啊。”
“伤人哪用得着武功,父亲不是深有体会吗”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你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不久,大约半年前。”
东里夜缓缓一笑,这一笑,是东里家主常常的笑容,可是让身边的人看来却每每心寒。
“其他的,为父其他的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你不该用这件事情愚弄为父。”东里夜的语气突然凌厉如刀,眉峰如炬。
好像又回到了那天,走进神庙的后院,一个略微有些驼背的僧人正在扫地。很慢,很慢,好像扫地也是极为认真的修炼。
东里夜看着那个背影,突然有些害怕。那是彦唯吗
没等东里夜想完,那人轻轻回过头来。
“东里施主,贫僧等你很久了。”声音苍老,不是,竟然不是!彦唯不在这里吗?
“彦唯呢?!”
“这里没有彦唯,只有贫僧的师弟--了尘,不过他已经于三天之前离开安国寺。”
“大师可否告知,他去了哪里?”
“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去哪里。”
东里夜一听,知是有高深佛法的大师,略微沉吟道”
“佛说随缘,不必强求。”
“若能随缘,何苦躲着我?”
“他若不见,无法强求,这就是随缘。”
“佛家讲求渡人,不知大师可否渡我?”
“佛渡可自渡之人。”
“若是了尘回来,可否帮我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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