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帆看了看他指着的心脏位置,忽然惊了一下,问:“如意珠是你的……心脏……”
范卿玄没有回答她,只径自道:“既然我本就只余下这几日寿命,又何必浪费别人的?这本就是我欠他的。”
莫帆:“那他呢?你可有想过他若是知道了这一切,又会如何?”
范卿玄点点头:“所以日后他若是醒了,还请姑娘替我转告他,待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便回来,我在木牙山的沧木崖巅等他。”
“你何苦要我骗他?”
范卿玄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不想让他绝望,也许过了很久之后他就会把我忘掉,找到自己新的生活,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包括我。”
莫帆无声轻叹,点了烛火,焠了匕首和银针,深吸了一口气后在谢语栖身上施下了第一针。
阴沉沉的天幕下,山林里透着沉闷的湿气,一场大雨迟迟下不来,鸟鸣阵阵,虫声不断,空气中夹杂着数不尽的郁结。
直到拂晓,天空的云层才逐渐翻卷起来,黑云滚滚压城,雷声带着豆大的雨点席卷而来。
莫帆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谢语栖的身上拔了出来,这才敢吁出一口气:“好了……蚀心毒已清理完毕。不过如今他的身体承受已过了极限,这一折腾纵是仙神也无回天之力,怕是无法再享天年。”
范卿玄听着谢语栖逐渐匀称的气息,心头大石才算落下。
换过血后,他气色依旧如常,然而却能从眉间笼着的一层灰暗里看出命数正在枯败。他低眉望着自己泛黑的右手,沉吟了许久,才道:“能换他活着,我已心满意足。只可惜——不能陪他再多时日了……”
莫帆抬眼说:“你要走?”
“……今夜便走了。”范卿玄紧握着谢语栖的手,低声道,“在蚀心毒发之前,我一定回来。原本想着若是语栖没有遵照穆九之命来夺如意珠,那段木牙山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直到青丝转白发。”
莫帆低眉看向昏睡中的白衣人朝范卿玄道:“你打算去哪儿?”
范卿玄看着谢语栖清瘦的容颜,血红的眼眸中泛起一丝狠辣阴诡的光:“一共五十人,还剩二十人,一个都逃不掉的。”
“你说什么呢?”
范卿玄习惯性的捏了捏谢语栖的手心,没有回答莫帆的话。
在这一日夜里,范卿玄离开了,莫帆不知他去了何处,也不知他说的最后几句话是何意。只是在大半个月过后,范卿玄突然出现在木屋外,浑身是伤的倒在门外,那模样简直就像经历过一场屠杀。
后来她听说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九荒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元气大伤,就此从江湖上隐没。只要是出任务的杀手总会被人截断去路,然后用极为残暴的手段杀死,纵是高阶杀手也走不过百招,最后的下场,或五马分尸,或腰斩碎裂,或只剩白骨森森,没有一具尸身是完好无损的。
后来又有人传说曾看到过那个凶手,一身黑衣如墨,瞳眸如血,身后阴鬼林立,如暗夜中的修罗。
而后又有人传道那黑衣人法力惊人,所到之处皆化焦土,一路杀来,视那十数人为无物,最后更是如天神降临直取其性命。
传到最后已是将这黑衣人神化般,什么带着金光而来,一招屠尽,又裹着金光回去了天上。
听到后来莫帆已是摇头唏嘘,只道这些人无聊透顶。
而另一个消息,南方的宗家大派,范氏宗门也遭受到了一场摧毁灭门般的冲击。
就仿佛是八年前,赵家被屠的再现。
一切来的太突然,夜黑风高,毫无征兆的一片浓厚的黑云席卷而来。有人说天上落下无数道黑影,一人站在云端看着地上的一切,任凭哭嚎惊天,却并没有一人敢出来看。
范宗八师结剑阵相守,拼杀了一夜,直到拂晓第一缕曙光破开云层,黑云退走,地面上一片残迹。据说那一夜臻宇殿外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弟子死伤惨重,余下来的不足三成。
莫帆看向守在床榻边的范卿玄问:“范宗这样了,你竟还如此淡然?当真坠了鬼道,宗门也不管了?”
范卿玄浑身裹着白布,虽上了疮药仍是渗出血来。他浅笑不语,只看了看谢语栖,问莫帆道:“他如何了?”
莫帆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这几日里有过梦呓,却听的我难受,他说……范卿玄,我不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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