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第一个真实笑容,把它给隋靖看:“就是这个,我后来找人修补房屋,打扫出的东西,也就这个比较完整。修齐当时在学校总被欺负,一气之下干脆辍学回家,谁说都不肯再回去念书。”
“他…”,隋靖缓缓接过硬盘,有些惊讶:“…也会被欺负?”
连修齐每天花式吊打他,无论在平时还是在床上,都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样的家伙,小时候也会受欺负?
“是啊,他五岁才学会说话”,连建笑了,眼尾堆出温和皱纹:“我也看过他的报道,媒体都说他嚣张跋扈,对不对?但他小时候性格腼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八岁之后,性情才慢慢开朗起来。”
隋靖捏着手中的碎片,汗水浸透掌心。他看着连建,唇边的话顺而溜了出去:“您不回去看他?”
连建忽而止住声音。
他之前一直走来走去、喋喋不休,来回搬东西的手,都没有一秒停歇。
他汗流浃背,也不愿腾出手擦拭,宁可与初见的人谈论不休,也不愿让一切被寂寞笼罩。
伪装的外衣被残酷撕开,他佝偻了脊背,仿佛支撑身体的筋骨从颈项甩出,连绵筋脉系着骨血,将强撑的精神抽开晾干,在阳光下风化成灰。
“他…也许不想见我。”
从墙角窗户的缝隙间,一只爬山虎静悄悄伸展进来,翠碧的叶子抻了懒腰,慢悠悠匍匐在墙壁上。
“我从小不会教育孩子,直到他离开,才明白之前很多事情,做的都太粗暴了”,连建靠着墙角,视线沿着爬山虎的细藤向上追,直到延展出窗棂:“他可能不想见我…我不想他走后,还让他难过。”
“放屁…”
连修齐站在不远的阴影里,咬牙切齿,想砸了父慈子孝的名头,将连建揪过来,狠狠抓住他衣领摇晃:“臭老头子,别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小时候你揍我之前,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哪次不是提棍就打?现在倒扮演得像个慈父…”
“您是担心他难过,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隋靖突然开口,他从下了飞机开始,就一直话少,骤然冷冰冰开口,倒带了庄重意味:“您不是怕他难过,您只是悔恨愧疚得无力自拔。您以为用他的意愿做挡箭牌,就可以将痛苦埋葬,装作这痛苦已经消失,甚至是从未出现。”
“你…”
连建猛然抬头,有些失语。隋靖表现得一直平稳和缓,他以为对方就是这样内向的性格。谁知这年轻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像一柄钢锥,将他隐秘的情感剖开,置于台上。
“您应该回去看他”,隋靖上千几步,半蹲下来,手臂扶上连建膝盖,连修齐默默抱着隋靖的腰,将脸搁在他肩膀上,他静静听着,等隋靖对连建低语:“他一直在等您。”
隋靖捏着胸前黑石,直视连建的眼睛。
“儿子…”
连建鼻子一酸,泪水盈眶,隋靖的目光直率坚定,却透着熟悉的光芒。
仿佛对着他的不只是隋靖,对他说话的也不只这一人,连修齐也在这里,也沉默无言地与他一起,等着自己的回答。
“儿子…你能原谅爸爸吗?”
连建眼圈红了,他捏着隋靖的手臂,指骨用力,但扔用手挡脸,不想让泪水落下,连修齐一动,隋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反手握住他的肩膀,与他轻轻拥抱:“路都是自己走的,儿子从来…没有怪过您。”
连建环住隋靖的肩,隋靖只穿薄薄一层,衣领很快濡湿成温热。
第九章
苏木也很快给连修齐发来了确切消息,连母六年前已经离世,与他联系的一直是连母姐姐,因而联络才断断续续,一直没有确切消息。
“他母亲六年前就离世了?”
隋靖歪头夹着电话,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未免有些悲伤。
“是的,他母亲是潜水家,某次潜水时不慎…”
“好了苏木”,隋靖捏住话头,伸指拧平额间褶皱:“我不想再听了。”
而连修齐已无法在意其它,他的目光汇聚在隋靖头顶,那个闪烁的数字已经降为了‘2’,但这并不是固定的天数,而是上帝手里的轮盘——会因上帝的喜好,随意更改降落时速。
这机场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只要隋靖不去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连修齐想象不出。
但谁也不知,致命的瓦片会从哪里飞来。
连修齐牢牢贴在隋靖身上,一动也不肯动,在他眼里,这时间万物都灰褐如黑白画像,只有隋靖是立体而特殊的,颜色鲜艳,有活泛的光芒。
隋靖沿着出站口向外走,几道人影却逆势而来,不着痕迹堵住他的去路。
为首一人有金色长发,身量很高,一身高定将他衬托得华彩精致,像开屏的孔雀。
这人戴着深黑墨镜,摘下后一双蓝眼碧波浩渺,深邃如海,物欲光芒组成旋转漩涡。
连修齐立即认出了他,这人竟是…理查。
理查开门见山,懒得客套,中文虽说得磕绊,但意思能表达清楚。
“你…就是隋靖?”
隋靖的第六感察觉到不对,转身就想离开:“你说谁?你认错人了。”
理查一努嘴,旁边一人挤过,铁钳般的大手按住了隋靖的肩。
隋靖也不再动,就静静与理查对视。
理查仔细打量隋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最后摇头道:“这样的小身材…也能满足连?”
连修齐皱紧了眉头,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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